“国公爷，您…您怎么过来了？”

“我若是不来，你们还预备瞒我到几时”，门外传来威慑又急切的声音，“年儿，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拆了这大理寺”。

伏在桌边小憩的叶书灵，被门外的声音吵醒了，她揉了揉发麻的胳膊，目光转到床榻上。

贺堇年的呼吸很均匀，脸色的血色也在慢慢恢复，只是到底失血过多，唇色还是苍白，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叶书灵在床边坐下，正预备给他把脉，房门被人从外间推开，身着墨色锦袍，年约花甲的老者，推门而入，神色之间满是急色。

贺公爷的目光落在床榻之上，浑浊的目光里，瞬间泛起浅浅的泪花，嘴角不由得抽搐一下，脚步立马变得缓慢且轻柔。

“….年儿”。

贺公爷轻声唤道，那颤抖又嘶哑的声音，落在叶书灵耳边，让她不由得心中一酸。

身为现代人的叶书灵，不知道国公爷这个身份的重量，落入她眼中的，只是一个失去儿子的暮年老人，满心的害怕和担心。

“贺大人受了重伤，目前已脱离生命危险，还需好生调养”，叶书灵边说，边往旁边挪了挪。

贺公爷在一旁坐下，布满皱纹的手，轻轻的握住贺堇年，眼神的心疼和慈爱，都快要溢出来了。

许从文和叶书灵默默对视了一眼，后退了几步，正欲离开房间，便听见贺公爷问道：“你是何人？”

叶书灵止住了脚步，微微欠身道：“我是…贺大人请来的大夫”。

“女大夫？”贺公爷微微皱眉，面上露出一抹犹豫，确切来说，应该是怀疑和不信任。

他招了招手吩咐道：“去请张太医”。

“是！”

这个行为，便是明晃晃的不相信她的医术。

封建王朝，阶级分明，男尊女卑，女子无论如何聪慧，学识如何渊博，最终都只能困于内宅，没有地位，更遑论信任。

叶书灵知道，这是时代的悲剧，她改变不了旁人的想法，但也绝不会逆来顺受。

叶书灵收起桌子上的东西，便直接离开了房间，反正，贺堇年的这条命，已经救回来了，剩下的就交给别人，辛苦这些日子，她也得好好休息休息。

“柳姑娘”。

许从文追出来，十分抱歉的说道：“柳姑娘切勿介怀，国公爷只是过于疼爱大人，柳姑娘对大人乃是救命之恩，稍后，我会详禀国公爷，必有重谢！”

“不必，我为医者，救人乃分内之事”，叶书灵略微思索了一番，才开口问道：“先前，贺大人说帮我办理路引，不知办好了没有？”

许从文皱眉，“柳姑娘这便要走？可大人还没醒过来”。

“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最快晌午就能醒”。

“您要不…还是等大人醒了，跟他当面请辞，至于路引，那是大人亲自督办，还需问大人”。

叶书灵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好吧！那我先回房休息一下”。

许从文目送叶书灵离开，说实话，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许从文并不希望她离开。

每逢遇到棘手的案件，受伤总是常态，有这么一位医术过人的大夫在，他们也能安心些。

可惜，她似乎并不想留在大理寺，她迫切的想要离开这座都城。

临近晌午的时候，贺堇年果然幽幽转醒，叶书灵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喝药。

“柳姑娘，这次幸亏有你，我们这些人的命才能保下来”。

“不必客气”，叶书灵原本想上前把脉，见到一旁候着的张太医，便止住了脚步。

善察如贺堇年，自然察觉到叶书灵的欲言又止，便对贺公爷说道：“祖父，您先去用午膳，我有话与柳姑娘讲”。

贺公爷看了叶书灵一眼，见她面上坦然，眼神毫不躲闪，便起身道：“还是要好生休息”。

“好的，祖父”。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叶书灵才开口：“想来，都城现下已经太平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你要走？”

“贺大人知道的，我从一开始就是要走的”。

贺堇年沉吟了片刻，方缓缓开口言道：“前些日子，有一位姑娘被家人发现时，已自缢于房内”。

“…什么？”

“她于逃婚第四日，被夫家派出去的人寻到，夫家“声势浩大”的将她送回家中，以身子不洁为由，当众退婚”。

“那位姑娘是否真的不洁，没人去核实，但，她的清誉名声全毁，又被母家责难，为了不连累家中的姐妹，便自缢于屋内”。

“那位姑娘姓柳，乃永安村人…”

到此，贺堇年便不再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叶书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