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仅仅是那张脸,配上低沉而温柔的关心,就足以让沈确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呕吐。
“别碰我。”
沈确别过身体,一脸厌恶地接过医疗工具。
掀开衣角,血淋淋绽开的伤口看着可怖。
沈确拿起碘伏球毫不犹豫地擦了上去。
剧痛只让她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带来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她擦的不是自己的血肉。
“是个狠人。”长发女眯着眼,撇了撇嘴。
在众人龇牙咧嘴的注视下,沈确麻利地消完毒,再淡定地缝合完,贴上了纱布。
能忍痛的人不少见,就这么淡定给自己做缝合的倒是新鲜。
用完的工具往医疗盘里一扔,沈确转身给妹妹掖了掖被子。
“向医生,桃子咋个说?”
马田的声音让怔在一边的向医生回过神来。
“我哥讲了,无论咋个都要给她留魂。”
向医生看了一眼身后一众人的眼色,低语道,“给桃子?”
“是呢。徐刚舍不得让她这么走了哦。向医生,你一定有门道的对吧。”
向医生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带着马田走出了观察室。
“唉,那个徐刚好可怜啊。”娃娃脸妹子怜悯道,“一睁眼家里人都出事了,最爱的妻子也不在了。”
“怎么看出来爱的?”长发女不屑地取笑着,“你那眼睛不用就捐了吧。”
土屋里的一切,仿佛完美复刻了长发女的记忆,一比一还原在眼前。
正堂柜子上的送子观音香火不断,里屋内床头杆上绑的绳子包着浆,因常年熏煮而从墙壁里渗出汤药味道。
冷不丁回忆起当年,自己一觉醒来,身处的陌生村庄和陌生人家。
被迫喝下的药,无数次落在身上的棍棒,暗无天日的记忆陆续涌来,让长发女不禁打了个冷颤。
“有功夫可怜别人,不如可怜自己。”长发女看了眼墙上的钟,直指四点,“再搞不定那个死任务,保不准我们怎么死呢。”
娃娃脸妹子垂着眼,叹了口气。
长发女的话说得是毒了些,但沈确也默默同意着她的看法。
徐刚对桃子的挽留,绝非出于爱意。
沈确回想起桃子戴着五色绳的手腕,和手腕上那一圈圈乌青,若非常年捆绑,不会是如此痕迹。
脖子上的勒痕、嘴角的淤青,在沈确掀开毯子的时候,也都看在眼里。
那伤口沈确很是眼熟。
时常出现在母亲身上,偶尔出现在自己身上。
一想到和那个畜生长着一模一样脸的男人,现在正在卫生所另一端的处置室,为别人救苦救难,沈确就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你知道死无葬身之地的人是谁了?”长发女看向沈确。
“不知道。”沈确事不关己地漠然道。
娃娃脸妹子盯着暖炉的火光,忽然想到了什么,轻轻哼起了歌。
“有朵小花呀飘远方,走过荒野呀越山岗。天黑咯,下雨咯,花儿花儿莫惊忙。”
“铃铛轻晃呀声声响,顺着小路呀回家乡。天黑咯,下雨咯,花儿花儿莫彷徨。”
轻柔的歌声,仿佛和风一般抚着灵魂,叫人听得入神。
娃娃脸猛地抬眼和众人炽热的视线对上,腼腆地解释着,“是老家的小曲,叫荒骨谣,唱给死在异乡之人的。”
据老一辈的玄乎说法,客死他乡的人找不到归路,只有唱着歌谣,挥动生前旧衣,魂魄才能循着声音归来。
否则变成游魂,永远漂泊。
“所以我在想,那个广播说的,死无葬身之地,是不是就是这种人……”娃娃脸声音越说越小,仿佛要钻进地缝里。
见无人搭腔,跛脚叔看向娃娃脸,像哄自家娃娃一样微笑着点点头。
长发女坐直身体,半笑着开了口,“那怎么着,咱们几个里死一个?”
语气是句玩笑话,但话语中具备的可行性,瞬间拉低了房间的温度。
众人面面相觑着,闪烁的眼神里各怀心事。
“没必要吧。”精神小伙呲着大牙挪动了一下包扎好的腿,“眼前不就有现成的吗。”
听罢,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