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界虽是君主制,有等级尊卑,但并非要时常双膝跪地,即便是常常面对皇帝的官员,官做到了五品,便只需在大场合和早朝时行双膝跪地的伏地礼;至于面对其它人,只有表达浓烈情感、已定罪者、求饶者、受家法者、拜师、祭奠先人和祭拜神明时需要行双膝跪地礼——是否标准和是否磕头,只有某些大礼上有此要求,但实际情况全看个人情感的浓烈程度。
这晏罹的行为和他的第一句话结合起来,已是郑重的承诺。
虽然孟淮妴不可能完全信任一个人,但她相信自己的火眼金睛。在她看来,晏罹无疑是个可信之人,有几分像她的前世,便足以说明这种人会重诺。
她指着桌面上的纸张道:“这里有三张卖身契,一张十五年,一张二十五年,还有一张是死契,你自己选一个签了。”
视线又移到旁边,“这块腰牌收好,此后你可凭腰牌出入相府,出了这院子,会有一个叫高萝的女护卫带你去官府办理身份本,你新身份的故事,她会告诉你。”
“还有这些钱,去给自己买几个面具面巾和帷帽羃篱,全部花完。待回府之后,你暂时就只能在我面前和隐在暗处时可以露脸,其他人面前都不能暴露面容。”
晏罹仍旧没有言语,待她说完,才上前看了看那三张卖身契,看清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签下了那张死契。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了身份本,放于桌上,这才拿着腰牌和钱票,又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孟淮妴看了眼身份本,又拿起那张死契,上面签的是晏罹的本名,虽然给晏罹换了身份后这将不具有律法效应,但对于孟淮妴而言,签了真名,才有用。
她其实没有想到晏罹会这么干脆地选择死契。
人生在世需要身份本,而身份本分为四种籍属:良籍、弃籍、倡籍、贱籍。有至少九成半的人是良籍。
不是所有仆从都是出自贱籍,还有很多良籍者以为工作。
被帝后亲判的重罪之人,其三族或九族可能会被牵连,若牵连后,未被判为死刑或流放,便贬为贱籍,由官府所办的专司买卖奴仆的“辛人所”交易——只有这种从辛人所买来的奴仆,才必须签死契。
死契,代表了主人家对其有打骂之权,虽不能害人性命,但在实际实施中,便是直接弄死了,官府往往也是罚款即可。律法对死契者死于主人之手并无定罪,明文规定的不可害其性命,也只是出于文明考虑,做做样子。
所有籍属都可以签下死契,以获得主人家的信任得到更好的生活,其后代的籍属不会受死契影响,但其后代自出生后,也将是主子和主子后代的死契之仆——这便是家生子的由来。
签死契的,往往是与主子感情深厚且十分信任,愿意把命交出去;又或者觉得所跟的主子是个好的,而自己及后代很难找到更好的生路,于是愿意赌一把富贵。
主子得了死契后会更加信任其,对其委以重任。
这个晏罹……
很显然,他是想获取信任,以得到更好的资源,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作为第一个人成为孟淮妴属下的人,她也确实会对他非常重视。
只是,一个属下可不够,她还得继续招揽人手。
想要发展自己的势力,就需要更多的人手和钱财。她一个两岁的孩子,想要钱财,就只能向父母借款。
想了想,她唤了一声:“知立。”
一个二十五六的丫鬟应声出现。
孟淮妴问道:“母亲如今可在府中?”
“小姐,夫人仍在府中。”
“带我过去。”
“是。”
为官者必须主外,吴颜非官员,便是孟倚故主外,吴颜主内。
两个大丫鬟陪着孟淮妴到了主院。
主院的大门出现在视线内时,身边的另一个丫鬟碎星加快步伐,来到院内的下人面前,让其速去通报。
待孟淮妴到了院内,一个着姜黄色大袖纱罗衫配银红色长裙,端庄大气、清冷干练的美貌女子已走出。
她唤了一声“淮妴”,从知立怀中接过人,抱进了她方才待着的书房,拿起桌面上的账本,便要给孟淮妴讲解。
这便是孟淮妴的母亲吴颜,年二十有八,与孟倚故成婚至今,已有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