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总是大差不差的做人的基本道德标准外,鸿渺上的人世间,从来不是“孝”字当头,而是以“忠、义”传教万民。大义灭亲之事既不是什么稀罕事,也不是什么值得震惊之事。
所谓“忠、义”,帝后治理国家,人民需对帝后和国家尽忠、义;得人救者,需报恩尽义;在职者,需尽忠;对伯乐,需尽忠、义。为官为军为首者,首先需对国家尽忠义,然后是对人民尽忠义,最后是才对皇室尽忠义。
而父母养育子女,子女对父母报恩尽忠、义,这便已是孝。但父母不养育或不善待子女者,子女便无恩可报无忠义可尽,不孝方为正常人。
当然,人心不是按照写入数据运行的程序,当忠、义、孝摆在一起时,总有人能做出对于接受主体思想的人而言不可思议的选择。
若是把这个“不可思议”的选择放大到一个国家的范围,那么将会被亿万臣民唾弃。
孟淮妴的父亲乃当今圣上亲自提拔,一个寒门平民受尽圣上伯乐之恩登上丞相之位,享受荣华富贵之后,他的女儿若是造反,自会被天下人所不容。除非……圣上昏庸害国。
可孟淮妴虽并未见过皇帝,但从自己爹被重用的过程和安居乐业的百姓身上,她也能判断出皇帝并不昏庸。
是以,造反当皇帝的念头她是打消了。
两周岁时,孟淮妴开始动手写字,课业也多加了几项。一天有十二时辰二十四时,吃喝拉撒睡用去五个时辰,孟淮妴还有七个时辰用来学习各种知识。
但小孩的身体到底脆弱,不能累垮了这小小身体,是以,她还花了一个时辰到处闲逛——坐着马车闲逛。
这个世界极重“忠、义”,她要把这种道德力量利用到极致。
孟丞相寒门出身,没什么根基,相府的护卫纯是聘请的,虽然孟丞相也有一些心腹,但宦海波涛,他自得先保自身。
母亲吴颜家里虽是世代为官,有些可用之人,但孟淮妴是个疑心病重的人,用着旁人的人,她始终无法安心。是以,她需得多多出门,寻找一些可用之人。
什么事才能使人忠心呢?自然是救命之恩和雪中送炭。
出门半月有余,孟淮妴终于发现了一个适合接受她雪中送炭的人。
那是一个小乞丐,她使了府里可信的下人仔细调查了一番,又观察些时日,确定小乞丐身份无疑后,才让人把他领到府中。
脏兮兮的小乞丐进入华贵的丞相府邸,眼中虽有震撼之色,但总体依然平静,他心中隐隐觉得自己遇到了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他家的仇,或许有望了!
他顺从指示,仔细清洗了自己,以免冲撞了贵人,直到半个时辰后,才修整完毕。
可站在那两岁孩童面前,他激动的心情却瞬间冷冻,连肢体都僵硬到忘了行礼问好。
大丫鬟知立本想出声提醒,但孟淮妴制止了她,并让其先退下。知立心中觉得不妥,又知拗不过小姐,便还是退出书房,关上了房门。
这小乞丐洗干净后长得倒是不错,一路走来也很是镇定,她最满意的就是这孩子阴暗的眼神,有几分她前世的风范。
虽然这孩子之所以这般孤僻自闭,是因他的父母和姐姐被杀害,七岁的年纪目睹亲人惨死,多少会有心理阴影。但孟淮妴就是喜欢这份心理阴影带来的阴暗,这会显得她恶毒,她却并不打算遮掩。
她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这孩子的眼睛,遣退了下人后,凉凉问道:“你想报仇吗?”
想,如何不想?他一路乞讨远赴永平州,在这个最繁华的地方谋生,就是为了报仇。但是眼前这两岁小童,真的能帮他吗?
看着小童那有些残忍的欣赏神情,他犹豫了。
他不奇怪丞相嫡女为什么知道他的情况,从被领进丞相府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明白了,权贵人家的能力是无可估量的。
但他并不言语,只是直直地盯着孟淮妴看,眼中有杀意和浓浓的警惕。
很好,有杀气,孟淮妴更欣赏了,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做我的属下,尊我为主,永不背叛,我给你报仇的能力……你也可以认为,我们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那孩子还是不言语,继续盯着孟淮妴看,似乎在判断这个比自己还小的人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
孟淮妴却懒得耗着:“你今生的父母已死,名字不如也一起埋葬,你若是答应跟随我,我便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人生是安定和苦难同在的,你已受足苦难,只待晏日到来,扫除阴霾,便叫晏罹如何?”
这下那孩子总算有了反应,也不知他是否知晓是哪两个字,只见他干脆地双膝跪地叩首:“晏罹谢主子赐名。”
嚯!
果然是个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