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铺？

我一抬头，心凉了半截。

一顶破旧灰布遮阳，两桌四椅，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衫掌柜轻摇蒲扇，背对着我们，坐在树墩上煮茶。

这布局，这开场，分明是那黑店，我和贺鸣一开始求仙时偶遇的黑店。

什么？那吃人的老汉还活着？

我想要拦住老者和小孩，赶忙开口：“别去……”

但老者已经抬手，朝茶铺老板打着招呼：

“冯掌柜，我们来喝茶了。”

闻言，那煮茶的掌柜抬起头，声音清脆，带着些羞赧：

“罗老，您来了？这就是一个煮茶卖水的小摊子，我哪里敢称掌柜，您叫我小冯就好。”

我定睛一瞧，哪里是老汉，分明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小孩哥蹦蹦跳跳地来到冯然面前，竖起三根手指：

“冯大哥，要三碗桂花乌梅汤。”

“三碗？诶？”冯然转头，这才瞧见背着竹篓的我，一脸惊讶，“罗老，您又收徒弟了？”

我连连摆手。

罗老摇头，指着小孩笑道：

“一个徒弟就够闹心的了，哪里敢再收？这位公子哥姓贺名争，是我在路上碰到的病人。”

冯然一边点头微笑回应，一边掀开脚边的陶罐，舀出三碗乌梅汤，送到桌上：

“看您从西边而来，这是去采药了么？”

罗老点头，拿过竹篓，如数家珍，开始和冯然炫耀起自己这趟外出的收获，脸上笑开了花。

冯然在一旁默默听着，不时地附和两句。

一个讲一个听，倒像是一对师父与徒弟。

真徒弟小孩哥捧起碗，咕咚咕咚喝了半碗乌梅汤，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他见我不动，碰了碰我的手：

“贺大哥，你怎么不喝？这水用的是当日现打的山泉水，熬汤的梅干，还是我亲手晒得，滋味好得很，你赶快尝尝。”

我神色复杂地看着小孩，又看了看面前的汤水。

不是我不渴，只是这茶铺给我造成过不小的心理阴影，潜意识里总觉得这水里有麻药。

今时不同往日，我已入龙门，就是再烈的麻药，估计也奈何不了我。

我又等了几息，见小孩哥没有丝毫异样，方才端碗喝了一口。

入口清爽甘甜，喝了一口，还想第二口。

我眼睛一亮，将其一饮而尽。

不错不错，我看向一旁点头的小孩哥，笑道：

“你那剩下的半碗汤，要是不要？”

小孩哥一惊，抱起大碗咣咣喝完，将空空的碗底对着我，龇牙一笑：

“没了。”

我转头看向罗老和冯然，想要张口续杯，但见他二人言谈甚欢，只能欲言又止。

茶铺主人冯然眼底异彩连连，感慨万千：

“当初我说要去学医，家里的老头子说什么也不愿意，如今听您讲述药理，只觉心潮澎湃，后悔当初没有再坚持坚持。”

罗老伸手从竹篓中翻出一本深蓝封面的书，笑着递给对方：

“千金难买愿学心，这药书送你了，说不定将来你也能成个大医者呢。”

冯然如获至宝，双手接过书，想要推辞，却又不舍：

“罗老，这可如何是好？药书珍贵，落在我这煮茶的小贩手里，岂不是蒙尘了么？”

罗老捋了捋长须：

“哈哈，什么蒙尘不蒙尘？英雄配宝剑，香车赠美人，药书自然要送到愿学之人的手里，那才是真的妥当。”

“冯然，你愿学、爱学之心拳拳，我怎会看不到？药书给你，你便收着，须知世间机缘，你多推辞个几分，那便不再属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