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挣扎了一个晚上的华安宁终于恢复了一些神志,身上的灰土破布早已经换成了刚晾干的麻布罩袍。
“父亲,对不起,我把母亲给的布弄丢了!”
忽然的微弱沙哑之音瞬间让一旁的华有地一颤,他一扫疲惫和担忧,立即开口。
“无事,不就是块布吗?等明年天气好了我们的庄稼一卖还不是想吃肉就吃肉,丢了就丢了!”
华有地嘿嘿一笑,完全不在意昨天发生的事情,只要儿子能开口说话,只要有得活就行。
一边说一边把矮板凳上的瓦碗拿起来,早上刚熬好的浓稠白米粥,按清水村的贫困程度,这白米粥就是最奢侈的食物之一了,稻谷乃是细粮,那是老爷们才配吃的,可都是要上缴的,这还是他藏起来没让官府巡查发现的陈米,若是不藏好那可得顿顿野菜野芋头充饥。
见到父亲一反常态的宽宏大量,华安宁瞬间清醒几分,感觉不太对劲。
“父亲,我不想吃肉了,没意思,若是不去镇上那也不会丢东西!”
“安宁!没完没了了是吧,快趁热喝,我还得趁早上凉快挑水浇地呢!不然可没有菜吃咯。”
华有地急忙打断,他不想惹得烦心事,特别是华安宁手筋断了,已然需要他来照顾,一想到自己年过半百,也没留下什么家当,自己的儿子可怎么活啊!
叹了口气,华有地不再说话,牵了牵华安宁耷拉的衣袍,他走出了门。
华安宁看着父亲离去,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内心极度煎熬。
“不行,父亲还不知道外门有山匪的事情!必须要逃出此地,那些人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连忙起身,然而手腕刚撑床边就软趴趴的,瞬间滑落。
这一刻他回想起来了昨日的痛苦,依稀记得自己摸着月亮回了家。
“手!我的手!”
一声惨叫后,华安宁没有适应手腕无力,手指绵软,一个跟斗滚下了床,一瞬间全身麻木,痛的似乎要失去了知觉!
刚到井口的华有地忽然听到噗通一声,他心脏也是一颤,接着有叫喊传出,他赶不上放下手里的木桶,连滚带爬的窜至屋内。
瞩目一看,地上的华安宁在不断颤动着,本应该是活蹦乱跳的年纪,就因为自己一时不注意让他去镇子上换东西,现在变成了这副样子,他格外痛心,也在后悔。
华有地连忙一把抱起来,拉了拉草垫把他放到床头,心里有一张面孔嘶吼不断,轰然崩溃扭曲。
“我对不起你娘,没有照顾好你!我该死啊!”
华安宁眼冒金星,但喉咙却有理有据,重复念叨着什么。
“有……有土匪,我想起来了,快跑,他们肯定会过……”
“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别说话,是父亲没照顾好你,我去找李先生!你别动!马上就行!”
华有地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时间感觉天旋地转,几欲昏厥。
不过华安宁摇了摇头,除了刚才擦了点皮和伤口微微撕裂,他没有大碍,随即再次开口:
“父……,我没骗你,快跑!呆不……得了!”
话音才刚落下,远处的田坎上,一群披着破布的光膀子大汉就踏着灰土往这里赶,其中一个背着一把宽刀,凶神恶煞,目光如同一头饿狼,对着山腰的上十间房屋仔细扫荡,露出些许笑意,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村寨,看来留那小子一条命果然是个划算的买卖,哈哈哈!”
话语间,一阵哄笑传出。
远处低头劳作的几个麻布身影顿时一惊,眼中惶恐不断!
“有土匪!快跑!快跑!三叔别挖了!”
一个中年村妇连忙拉起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外边一阵吵闹,华有地也终于听进去了儿子的话,一瞬间他看向了房屋后面一个隐蔽的菜窖,已经好几年没用过了,上面盖了一层土足够隐蔽,随即抱起华安宁就从侧门跑,连忙刨开杂草掀开泥土。
“怎么这个时候来土匪,我们已经没有粮食交出了,唉!”
说着就拿起还能吃的东西一窝蜂的塞进木桶内。
田坎上,那一行身影分别往不同的房屋跑去,独留下高大壮汉四处观察,昨天晚上他跟着拖拽的血迹来到了这里,十几户人家想来也有些粮食可抢。
“以绝后患,我要把这小子宰了!看样子是那个地方!”
说罢就往华有地的居所走去,手中的宽刀反射阳光,不断跃起。
这一刻,那晃动的光影打在华有地余光上,心脏如同擂鼓,手中的动作不断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