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头散发的女人拨开人群,死沉着脸快步离开商业街,有人拉扯她,她猛地丢手,加快脚步跑远。
海港海鲜商行前围拢的熙熙攘攘的人群慢慢散开,刚刚,这里发生了一场闹剧。
店里的常客突然闯进后厨,在台面上翻来翻去,小侯看懵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该阻止,女人翻找到没有贴生产标签的粉罐,立刻像逮到证据那样叫嚣他们店里熟食不卫生不安全,说她的女儿吃了店里的东西上吐下泻,说不知道他们为了揽客给食材下过什么毒。
其实,她拿的是店里自制的蒜粉,小侯急得打开密封罐子让女人闻味道,宿译嫌小侯不果断,他抓过罐子把蒜粉直接往嘴里倒,想要用实际行动证明女人想错了,可那毕竟是调味料,尽管又鲜又香,但干吞口味重了,宿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一口喷出来,反倒弄巧成拙。
他们阻止她闹,她闹得越凶,竟然在店里打砸,一身不把他们弄死就不算完的狠劲。
宿译只觉得这女人的反差大得惊人,像是在为别的事胡搅蛮缠,她一直在对堂哥发难,宿泽表情阴郁,一言不发。
小侯见场面失控,要打110报警,听到要报警,那女人终于慌了,她踢开脚下的碎瓷片,跑了。
宿译手里拿着笤帚、簸箕,把打破的糖果碟子、散落的糖果扫在一起。
可怜的八破粉彩瓷碟,终究逃不过被人摔碎的命运。
那个疯女人!她发疯十分钟可以毁掉他们兢兢业业积攒了五六年的口碑,宿译不满地看向宿泽,说:
“哥,你干嘛不让我们报警?就该让警察把她抓起来。谁都能胡说八道的话,那我们的生意别做了,投毒?这可不是普通的污蔑,这是砸场子,断财路。”
“就是!”小侯也嚷嚷起来,说,“我就是听到有人嘀嘀咕咕说我们恐怕用了罂粟壳,才要报警的。太过分了,我们店连蒜粉都自己烤,上次剥蒜,我没戴眼罩,回去眼睛都肿成一条缝!”
宿译听到小侯这么说,摊开手,骄横地看着宿泽,意思就是说,看吧,我说的没错吧。
宿泽双手撑在收银台上,脸色难看,他的手背上添了一道长长的伤痕,伤不算重,红痕虽然狰狞,但流出来的血已经干涸。
“哥,报警吧,她得给我们道歉,她还砸东西了,派出所肯定要派人来处理的。到时候,我们让她录道歉视频放团购群里,不然的话,今天这事没那么好收场,至少半个月没生意可做,不信你试试看。”
“不做就不做,正好闭店,休息一下。”
宿泽的话让场面一时静默,宿译和小侯面面相觑,小侯是个打工人,靠工资吃饭的,他先急了,张口就说:“那怎么行?这个时候闭店,那不是坐实了我们店有问题?”
宿译想笑,他觉得堂哥这个老板当得也太容易了,眼界还没打工仔高,感觉到这个店没了他以后就是不行,他一下子就冷静了,看到宿泽手上有伤,他叫小侯先别说了,去药店买点药。
支走小侯,宿译跟宿泽说:“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跟她有什么过结?”
宿泽不搭理他,抓起车钥匙,就要走,宿译没拦,在背后阴阳怪气地说:“要不是你招惹了她,那就是她自己犯病了。听说她在闹离婚,估计是精神受刺激了。”
“你说什么?”宿泽转过身问。
“我没乱说,他们夫妻两个在花店前面吵架,说要离婚,花店的人都听到了。”
“什么时候?”
“大半个月前。”
见宿泽怔怔地站在,明显是很在意的样子,宿译走上前去,拍拍他,说:“我不管你在搞什么,反正,店里的事都交给我。你去忙你的,不论什么时候回来,店都在,我都在。”
宿泽看着宿译,嘴唇嗫喏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宿译看着堂哥的背影,有点失望,感情牌打到这个程度,只有涟漪不见水花,他感到沮丧,同时,好奇心也被最大化地调动,他在门口徘徊,几进几出,好不容易才压下骑摩托跟踪堂哥的念头——早知道就不改装车子了,引擎声太响了。
新华书店在商场四楼,离寒假还有两个月,工作日来逛,人很少。
暖气太暖,咖啡的香气飘荡其中也催得人昏沉,宿泽脱下外套,搭在臂弯,钻过两个弧形门洞,左转连过三个书架,站在了每次来都必逛的分类区。
心理学分区书架上的书大都塑封着,如果没有提前做功课,选书只能通过腰封和推荐语来判定内容与需求是否相关,宿泽是有备而来,他来找一本讲心理创伤修复的书。
扫视一番,他看到了它,抽出书准备结账走人,见他转身,一直站在书柜附近的工作人员也动起来,身穿枣红色连帽衫的女员工动作很快,三两步超过他,跑向收银台,和那里站着的员工耳语几句后,挤走别人,站在收银机前,笑眯眯地等他。
宿泽觉得她有些奇怪,书店各个岗位的员工该各司其职,没见过结账还要分柜台的,他把书递给她,等待结账,女孩扫完条形码,抓着书蹲下,从柜台下摸出张大号创可贴和书籍一起递给他,说:“您手背上的伤还是处理一下吧,看起来挺严重。”
原来是这样,宿泽很快反应过来,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递上创可贴时,另外一只手里握着手机,手机上微信名片已经打开,只等客人接过创可贴时,顺便相互留下联系方式。
“不用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