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新强略显得醉意,但也可能是装醉,因为他说话的思维和语速依如从前。此时,他完全接管了酒桌上的话题,老钟的关注度不得不从李成溪转到他身上。
他话锋一转,陡然从先前的含蓄温婉变为铺张扬厉。他狂喷的对象仍然是老邬。
他说:“过去邬总拿着我们当小孩刷,总以为自己智力超群,聪明绝顶,处处跟我们玩心眼子,逐渐把我们拖入深水区。所以,我们是被邬总坐坐实实坑过的,骗过的。钟总,通过这段时间的交往,我发现你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再像老邬那样对待我们!”
老钟说:“哪能,哪能,我们在一起合作干事,彼此坦诚相待,不能心里装着个小兔兔。”
石新强说:“是啊,就是心里装着小兔兔,我们年轻,心里的小兔兔跳出来,也比你们的小兔兔跑的快!”这话接的剑走偏锋,含沙射影。
老钟虽阅人无数,社交高手,面对这样的话,一时竟不知怎样接。估计酒桌上,当时注意并听懂此话的,只有老钟、林杉,林杉听见装没听见,若此时插言即越描越黑。
石新强旁敲侧击,给老钟打预防针。打消他玩花花肠子的念头,言外之意,谁也别拿着我们当傻瓜刷!
老钟呵呵笑了几声,没接话,算是把话题岔开。
石新强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大家听。“我可能喝多了,说话有些不着头。”
但他言辞愈发犀利:“别看我们年龄小,别人骗了我们,过后我们也能想过来。可别让我们明白过来,否则对方连讨饶的余地都没有。我们阴的阳的都会,只要对方敢做,我们就一招一式地使给他看!”
这话说的挺狠,与今晚前半程的友好气氛相左。老钟的脸上有红有白,有些挂不住。石新强的话,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惟以不搭腔处之。
尴尬之中,老钟看向李成溪。但见李成溪的头勾得更低,仿佛再低下去,他会一头扎在碗碟里。邵青云已有醉意。林杉借故倒水,暂离酒桌。女主任与关河闲聊,偶尔蹦出“宫冷”类的生僻词。如此零零后,也够先锋前卫!
时间已过晚十二点。林杉很佩服老钟,不愧是办公室主任出身,坐中他年龄最长,陪着大家一直玩到现在,且丝毫没有表现出厌倦之意。面对石新强的含沙射影,他不动声色,充耳不闻,但不失礼节。反而弄得石新强有冒昧之感。所以他说出那几句话,赶紧给自己打圆场,连说自己酒已过量,话说多了。
饭局酒局,局中人,局中事,该表达的已达情,该意会的已会意,算是各取所需,接下来就是同心酒,曲终人散。
夜已深。走出包厢,街灯阑珊。石新强对老钟说:“钟总,你们先回,我想给关河请个假,请你批准,我们找个地方去唱歌。”
老钟自然明白,赶紧说:“可以可以,只要保证安全就行!”
看着关河,李成溪,石新强,与“法务”、“女主任”,四男一女勾肩搭背而去。老钟、邵青云、林杉回返。邵青云已带酒,林杉无驾照,老钟开车。弄得林杉怪臊得慌。
邵青云坐副驾驶,为老钟导航指路。还没上高速,车一颠,邵青云酒劲上涌。车辆行驶中,他按下车窗玻璃,开始翻江倒海地呕吐。
老钟说停下车,让他在路边上吐个痛快,邵青云不让。一路上,他吐了十几次。林杉坐在后排替他难受。他吐的时候,帮着他敲打后背。估计当晚他吃进去的东西,又全都不折不扣吐出来了。
仨人终于安全回到公司。
邵青云回到宿舍,隔着几个房间,林杉还能听见他呕吐的声音。他庆幸自己今晚没喝酒。
如此天旋地转、翻江倒海的样子,他太熟悉了。老聂主政时,喝酒一派军阀作风,林杉也经常喝得呕吐不止。
下属喝到这个份上,老聂看着才高兴,他觉着没有亏待下属,下属对自己忠心。也不知道他这是从哪里搬出来的逻辑。
幸亏老聂在华晨干了两年半就卸甲归田。否则林杉会被他用酒灌废了。老邬不喝酒,不劝酒,不让酒。想想老邬,再与老聂对比,这是林杉惟一能想起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