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下一刻他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一片看不清颜色的空地上。
他这才发现,先前他所在的地方应该是这些光流的轨道中段。而现在,他位于“起点”的位置——三道光流都是从这片平地开始,像是商场里的自动扶梯一样,倾斜着朝着天空的方向,汹涌地流动着。
天梯?
希逢突然没来由地想到这么一个觉得特别熟悉的名称。
奇怪,为什么会有种熟悉感……
另外,现在他能明显地感知到,这三道光流有自己的名字——
【尤物】序列,天阶10:【尤物】
【天才】序列,天阶10:【天才】
【异类】序列,天阶10:【异类】
“……”
希逢没说话,他忽然有了些明悟:这三个选项应该来自于他过往的经历和个人特质,恐怕也将一定程度上左右未来的道路。
没等他更深入的分析下去,三股信息便突然同时涌入他的感知中:
呼——
他站在人群中侃侃而谈,语气轻柔,却让周围的所有人静静地聆听着;
他在舞会上搂着一位丰腴饱满的艳丽夫人随着节奏慢慢摇摆,高挑的夫人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头,脸红得发烫,轻轻将他的脸枕在自己雪白的胸口,却又低下头不敢看他,其他的女人们在不远处羡慕又嫉妒地盯着这一幕;
他几句话就让一个在气头上的,又高又魁梧的壮汉企业家冷静下来,还主动找他交换联系方式并且攀谈起来;
甚至当人群中出现一个枪手朝他开枪时,几个衣着精美华丽的贵族小姐和贵公子在第一时间就不约而同地掩护他离场,甚至有人尝试为他挡枪……
呼——
画面一转,他坐在几位教授打扮的中年人面前,为他们讲解学术界的难题,几句话就让这群人茅塞顿开,其中的一位中年人摘下了眼镜,噙着泪水,感谢自己解答了困扰他大半辈子的心魔;
又来到一个豪华的会议室,为一群商业精英打扮的人们答题解惑,会议结束后,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人们带着敬意与感谢,争先恐后地来握手;
他轻易地将竞争对手玩弄于股掌之中,又不断学习更多的知识用于取乐,每种知识在他眼里都轻而易举,而在他想钻研的领域中,则不存在什么瓶颈;
呼——
最后,他来到了一个明亮的庄园。从侧门进入其中,门口的守卫看着他进去,神情颇为恍惚,接着又不在意地继续自己的事了;
他穿着和庄园里的工作人员制服明显不同的服装,路过了至少二十个人,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有问题;
他路过卫生间,在一个洗手池中放了一池子水,看了一眼,池水中倒映出一个位于奢华书房中的,极其隐蔽的暗门;
他来到书房,径直来到暗门的机关前,几下就成功将其打开,仿佛他才是暗门的主人,从一开始就知道暗门的位置和开启手法一般;
他走到一个穿着睡衣的肥胖男人背后,掏出手枪,一枪结果了他,没有任何消音装置,没有任何伪装,然后在布满走廊和防盗门的庄园中,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直到他开车远去,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去看他一眼。
呼——
仿佛同时用三个身份,在三个世界分别经历了三场短暂的冒险,夙马希逢回过神来,重新望向面前的三道光流。
没有犹豫,下一刻,他就朝着选定的光流靠近而去;
然后一脚踏在了上面。
————
病房中,散乱着一地的狼藉,隐约分布成一个环形,越往环形的中间,碎片和垃圾越少,靠近中央的区域只散落着一些被彻底燃烧的灰烬。
保持着蜷缩姿势的人形炭块,孤零零地横在环形的最中心。
咔啦。
随着一阵轻微的脆响,炭块上鼓出一个碎裂的小包。接着,一只手从里面捅了出来,细小的炭块碎了一地。
夙马希逢从炭块里爬了出来,留下一个空心的,塌陷的碎碳堆——像是一个蜕变后的蝴蝶留下的茧。
“还以为要死掉了……”
死里逃生的希逢从爬行姿势转为席地而坐,仿佛新生的婴儿一样,好好观察自己的身体。
他看到细腻洁白而完好无损的皮肤,有些瘦弱但是线条明显的肌肉,这种健康的体征遍布全身,他抹掉身上的碎炭粒,发现身上找不出任何一点伤痕。
他一边揉着有点异物感的眼睛,一边复盘:
“这不可能……我明明有擦伤。”
他还记得,自己从椅子里摔到地上的时候被桎梏的尖端划伤,摔倒时也是砸在什么坚硬的碎片上面,有些疼,肯定出血了。
现在全没了。
“真离谱……连眼睛都回来了。”
他放下揉着左眼的手,刚才进了点灰,揉完后舒服了——新生的左眼闪闪发亮。
他低头看了看全身,发现衣服被烧没了,于是转身扯下废弃病床的床单,开始制作裤子。
对于身体上的变化,他没有太大的反应。
能在意识中看见那种超自然的光流,还有玻璃罐里凭空漂浮的火焰,经历一轮活烤还能满血复活的自己,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世界存在超凡现象,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与其想破脑袋猜测背后的成因和原理,不如原地接受,省点脑细胞想想怎么活下去——活人才有资格好奇。
简单的遮羞裤子做好了。别指望有多像裤子,主要就是保证一个不会掉。
正在希逢走两步试试裤子有多不会掉时,门口传来一阵卡擦声。
门,慢慢打开了。
希逢探头往外看了一下:
门外是一条昏暗的走廊,就像常见的医院那样,有几排候诊用的座椅,有一些医疗推车,有输液用的支架,有几个打开的门。门上隐约看得到有门牌,离希逢最近的门上写的是——洗手间。
他退回病房里,拿起角落的输液支架,来到禁锢他的椅子前,对准扎穿他左眼的、还留着森森血迹的那把剔骨刀,用力砸了下去。
砰,砰,砰……砰!
剔骨刀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希逢从没用完的废弃床单上撕了一大条布料下来,做成腰带,把剔骨刀插了进去,作为短兵武器;又找了一些旧绷带,紧紧地从小臂开始缠绕,一路缠到手掌——可以吸汗、防止武器脱手和手腕扭伤。
看了一眼对面的老旧显示器,希逢发现屏幕已经黑了。
最后环视了病房一眼,他提着输液支架走出病房,来到斜对面的洗手间。
洗手间的灯光还挺亮,门口就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有些碎裂,但能照出希逢的全身:
身体有些瘦,有些矮小,但是肌肉紧致,比例协调。手握的输液支架几乎是自己的两倍高,怪不得刚才砸起来手感怪怪的。
顺着赤裸的上身看去,是一头——灰白的披肩长发。
看到这里,他瞳孔一缩。
继续往上看去后,他不由得啧啧出声:
“这……怪不得那个疯子会嫉妒这张脸。”
夙马希逢这才发现,这个瘦削有力的身体竟然长着一张雌雄难辨,冷艳美丽的脸——很难想象这是用来形容一个男孩的词,但是事实就是如此:镜子里呈现出来的,就是一个18、19岁的东方人,一个灰瞳、大眼、灰白长发的冷美人。
“呵呵,怪不得有个选项是【尤物】呢……这还让别人怎么代入?”
把支架扛在肩上,希逢摇摇头。
长得漂亮,在平时是好事,在这里可不一定了。这个地方,破败,血腥,没有法律;最要命的是:有其他活人。
在真正从这个医院逃出去之前,事情都不算完——希逢必须顶着这张祸国殃民的脸,这张最不值得同情的脸,这张最容易引发祸端的脸,去面对一些可能在极端环境下,冲动易怒,濒临崩溃的成年人。
他可是看过那八个监视画面的,这里就自己一个。
真正的异类。
夙马希逢盯着镜子,沉默了一阵——忽然点点头。
这不就选对了?
他不紧不慢地抬起手,遮住自己的脸,
【异类】序列,天阶10:【异类】
【模糊气息】,发动!
希逢放下手,再次望向镜子——只觉得里面的人似乎普通了不少,给人一种不太重要,印象模糊的感觉。
就像之前涌入脑海的信息中,那位潜入豪华府邸的刺客一般——镜子中的自己整个人的气场甚至都散发着一种没必要去关注,难以让人留下印象的模样。
他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眼镜子里的映像,点了点头,离开洗手间来到走廊上。
望向走廊深处,那似乎要吞没所有光线的黑暗前路:凌乱的地面,斑驳的墙壁,天花板上的照明灯年久失修,有一下没一下的亮着。
他原地站定,不自觉的将输液支架从肩上放下,垂在地上,握着支架的右手紧了紧。
“……我金手指呢?。”
叹了口气,希逢朝着黑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