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梧没再说话,默默上了马车,却是坐得挨在角落。
看着他那板板正正的模样,顾姩心里翻了个白眼。
早晚让阿舅把她的搭档给换了,才不要这个榆木头。
将人送到府邸时,目送萧梧下车,顾姩悄悄掀起帘子朝外边儿瞥了一眼。
只是一间平平无奇的小宅邸,门板陈旧无比,两面墙还灰扑扑的,还没她郡主府里的一个院子大。
想起上辈子萧梧哪怕做了权臣,把家中库房倾数都交给她打理,明明家财万贯,自己却节俭度日,连掉地上的饭米粒都要捡起来吃——
顾姩便晓得这厮铁定是拒绝了自家阿舅赐的大宅邸,自个儿盘了一间没人要的破府邸。
果然是榆木头。
顾姩啧了一声,放下帘子,懒散散开口:“我困得很,阏逢,快些回府吧。”
外头有一生得平平无奇的年轻男子正驾着马车,听到里头人开口,应了一声,便驱马调头,马车踩着一地青石砖,悠哉悠哉离去。
从袖口中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了那门上风吹摇晃的铜锁,随着门锁咔哒一声,少年侧头,眼里倒映出那辆扬尘远去的马车。
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推门而入。
……
翌日丑时末,一道宫里来的密诏吵醒了酣睡的小姑娘。
“陛下口谕——
御史中丞萧梧为故人之子,初入仕途,奉朕之命监察百官,亦当守天下之公道。此番长乐查探命案,颇缺人手,萧六郎善察人心,为人敏捷,可助我儿一臂之力。”
念罢口谕的内侍笑吟吟将手中帛书递了过来:“郡主还请接旨吧,奴好向陛下有个交代。”
“……”
睡意惺忪的小姑娘听罢内容,微微抿唇。
阿母诞下她血崩而亡后,她被阿舅抱到宫中当成自己的子女来亲手抚养,阿舅私下书信时常以儿女称呼她——
上辈子她因赐婚时常和阿舅怄气,气得狠时便躲在宅邸中,任凭阿舅怎般差人也不去皇宫见面,甚至于阿舅亲自登门她也不肯开门。
二十三岁那年,她忘了因何与阿舅吵嘴,这一气离开,再不肯入宫一趟。
却不知那是她与阿舅的最后一面。
七年后,阿舅突发恶疾,眼看时日无多,诸位皇子皆发动兵变。一时间长安满目疮痍,血流成河。
那年萧梧率军抵御叛军,那些人为了牵制萧梧,把她绑进皇宫扔进大殿,见到七年未见的阿舅。
瘦骨嶙峋的老人横卧榻上,满身脏污,两眼望着天花板,嘴里不停念叨她的名字。
阿舅到死都在牵挂她这个不成器的外甥女。
我儿……
上一次听到阿舅这么喊她,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敛起思绪,顾姩行稽首礼一拜,两手接过口谕,适才站起身来看向那内侍:“劳烦刘常侍代我向阿舅问个好。”
传话的内侍正是乾徵帝的亲信,常侍奉左右。
刘常侍闻言,眼角笑容愈深:“郡主已经一月不曾入宫,这问好的话,还是等过些时日,那中秋晚宴上郡主亲自说了去的好。奴可不敢越俎代庖。”
嗯…阿舅蛐蛐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