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您来哈罗德的目的之一吗,头儿?”
“我们得先来看看医疗用品,埃米尔。哈罗德什么都有,您就算提出想买头大象,他也会问你想要非洲象还是亚洲象,说实话我第一次知道战列舰也是可以放在百货商店里卖的。”
“好家伙,那我们先去哪儿,头儿?”
“呼……先去武器店,我们需要考察一下枪械市场,毕竟用打鸟的猎枪去对抗拥有皇家骑兵的维多利亚往后就是在自杀,我很珍惜自己头上的这颗脑袋,”威尔逊掏出了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此外,我们还得准备一整套商业方案,今天我们得见一批人。”
“什么人?”埃米尔不解地问道。
“怡和洋行的代表,鲁斯凡惹来的秃鹫,想要用铁路股票为饵,勾引我们往他们身上撒钞票。”
“他们要多少?”
“首期五万英镑。”
埃米尔的脸都白了。
“非得见他们么,头儿?我们上哪儿弄这么多钱。著名的鸦片贩子威廉·渣甸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不会要现钞的,生意都是银行划款,而且必须通过公司的账户。和公司打交道,我认为得慎重。”
埃米尔对公司如畏虎狼,这不怨他,毕竟上一家垄断了英国对外贸易的中间商,名叫东印度公司:“他们有枪,有炮,甚至还有军队,简直见了鬼了。马上莫卧儿帝国就要覆灭了,我听鲁斯凡说,上议院已经在征集印度殖民地的国旗设计方案了。”
“我知道,威廉·渣甸与詹姆士·马地臣先生现在就是南洋的死亡贩子,他们的能力不比东印度公司差多少。但现在我们卷入了一场更疯狂的斗争之中,我们需要一辆火车。而我们的吸血鬼雇主无法满足这个要求。”
“可他们有自己雇佣的杀手与间谍,头儿,而且我毫不怀疑,他们有足够的钱去打听他们想知道的一切。威廉·渣甸可不是一般的商人,他是前东印度公司的亚洲区主席,殖民大臣与内阁都要给他七分面子,我们现在这个身份,很容易变成领赏的零花钱。”埃米尔看起来很了解这位渣甸爵士。
“渣甸爵士是个很老练的掮客,所以我们根本不可能和他达成任何合作协议,但不妨碍我们和他们进行交换。”
“交换?交换什么?”埃米尔有些糊涂了。
“埃米尔,你没有看今天的报纸么?英国在印度支那的竞争完全失败了,法国控制了印度支那的大部分土地,英国最后只吃掉了文莱与马来亚,还有缅甸的一部分。拿下暹罗的计划完全泡汤了。”
“那意味着什么?头儿,跟您相比,我感觉自己的脑回路还在被窝里。是,这意味着外交部和商人们失败了,看到他们的失败,我很高兴,但对我们一会儿的会面有什么帮助呢?”
“耐心点儿,埃米尔,不要急。凭借一滴水,只要经过正确的步骤,也能推演出尼亚加拉大瀑布的存在。渣甸爵士在东亚最臭名昭著的投资是什么?”
“烟土?”
“他的大本营在哪儿?”
“孟买和加尔各答?”
“他有竞争对手么?”
“这……”埃米尔顿时语塞了。
“商人重视的只有利益与保持利益,所以一定会视拳头产品所在行当的竞争对手为心腹大患。
从气候上看,法属印度支那与暹罗交接的三角洲地区,马上会成为下一个罂粟制品的乐园。这玩意儿之所以被冠名为印度大麻,主要是因为它不挑土壤,但却对气候和海拔要求很高。
听我说,埃米尔,在商业佬的眼里,您故乡那一块儿,就是罪恶之花盛开最绚烂的地方。罂粟科的植物在900米到1300米的高度生长得最好。它讨厌正常降水,但却只能在湿润的土地上生长;它害怕干燥,但不能离开长时间的日照。它喜欢温暖湿润的环境,但希腊与塞浦路斯早就全面驱逐这种恶魔的植物生长了。
翻开地球仪,您就可以看到这种恶魔之花最适合栽种在低纬度的地区,要有水网、气候适宜、一方面最好有水田的耕作传统,另一方面一定要远离欧洲本土。不然这些清教徒和神父老爷们就能把您叉出去点天灯。
罪恶一定要远离基督之城,只要花贩卖罪恶的钱就行了。这种神爱世人的论调,作为异教徒的您和我一定一样熟稔。”
“我明白,头儿,所以这一次的失利让怡和洋行的敌人崛起了?”
“是的,而且很严重。威廉·渣甸接管了孟买和加尔各答的鸦片生意,但各个土邦必须留出大量土地来种红茶。所以,作为资源的土地分配,限制了鸦片产能,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以伦敦和加尔各答之间的距离,贸易生意的成本是巨大的。国会通过谴责鸦片的声明,又对本土市场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怡和目前只有靠烟土才能弄到足够的白银,将收购的红茶全运回伦敦。现在,同样适宜种植罂粟的湄公河流域落入了法国人的手里,他们如果也效仿英国种鸦片,很快远东地区的烟土价格就能跌得比土豆还贱了。
渣甸爵士手上拿着王室特许供应权,就必须同时满足本土和殖民地既要茶,又要钱的无理要求。所以他正如热锅上跳操的蚂蚁呢。这种时候,不要指望我们尊敬的英国财政来兜底,埃米尔,自由主义贸易政策的别名,就是‘路见不平,见死不救’。所以现在他们亟需拓展自己的原材料产地与市场。这些信息不比手头的现金价值低。所以我们要么给他们雅图,要么给他们现金。”
“真见鬼,您这是送出去了一座金山。”
“没关系,用一座挖不了的金山,换一辆火车,不算亏。”
埃米尔想了想:“头儿,那你打算用哪儿的烟土和金矿去跟他们交换?”
“阿富汗和日本,为了把他们的眼睛从印度和印度支那移开。”
埃米尔看着站在马路上一本正经描地天花乱坠的威尔逊,感到有点儿眩晕。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在金色的雾气中,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果不是一个十足的疯子,就是一只披着风衣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