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目不可思议,问她:“你见到他都说了什么?”
悲慈也不懂那老道的话,只记得自己与他在争抢香烛与红绳:“没什么,他很想要我带去的东西,我没给他。”
裘凌锦霎时咬紧牙关,把今天遭受的震惊都咽回肚子里去,心里着实有点难受。
昨晚梦里他也买了成捆的香烛红绳送到那老头手中,见他不同凡人,又身处香火旺盛之地,心里已经明白几分。
他虔诚跪拜:“我已是天子之身,不求情爱。”
“那你要什么?”
“只想要这天下。”
老头并不接他的东西,顺手扔到地上扭头就走:“你自诩天子,却只是你自认为而已,这天下不是你应得,不要做梦了。”
“我理当一统天下!”
老头讪笑一声,道观的大门缓缓关上:“你记住,你能成为这一小小飞云国的国主便已是上苍优待,你再有任何妄想都是可笑可耻可悲,就凭你,不配。”
梦醒时,裘凌锦发现自己脸上已落满泪水,幸亏昨晚行宫没有掌灯,也没有宫人在旁侍待,不然让人瞧见男儿轻弹眼泪,一定又会被传到朝堂之中,让那些占尽天时的群臣尽情嘲讽自己是无能之人。
“殿下?这道士要怎么处理?”
金鸣押着老道等得有点久,见他长久沉默心思沉重,试探提醒一声。
裘凌锦如梦惊醒,又见到老道的脸已没有昨晚梦中的仙气凌然,恐怕那人已离开,当即心生怨怒剑指道观:“把这里拆了!”
头顶盘旋的喜鹊忽然长鸣远去,地上阴风阵阵吹动众人的衣衫鬓发,又卷起地上的灰尘,把这方乡村野观蒙上一层阴森可怕的灰暗。
老道士哭得老泪纵横不断磕头求放过,悲慈有些不忍,与金鸣打过照眼便要开口求情:“殿下你……”
裘凌锦无情打断她:“你求情前先想想自己,不是这老道唬人,怎么会有那晚的事情?”
她腹诽还不是他自己贪心,但咽了下去,只应他:“我忘了发生什么事,反正你也没有任何损失。”
他语塞沉默片刻,冷笑讲:“既然你愿意求情,今晚老地方等你,我倒要看看你这女菩萨是真的还是装的。”
“那你等我。”
虽然万分不情愿,不过好在这位太子爷总算带人走了。
送老道士回去后,悲慈也赶回妙音庵换了一套更加素净的麻衣,与佑宁谎称自己到太子行宫再化点斋。
宫人这次带完路就纷纷退走,一个不留,附近回廊里安静得可怕。
她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发呆,夜幕低垂模糊了独照的影子,甚至还生出第二个人。
她受惊,扭头果见裘凌锦阴沉的身影已不知何时在身后。
裘凌锦眉头紧皱望着她的一举一动,怨恨她不懂他受的委屈,又想与他对立为别人强出头。
“我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
他转身到榻前安静等待,悲慈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到身后埋头松解他的束腰,隐隐叹气:“要拆道观也应是我来拆,你恨什么?”
“你懂什么?”
悲慈受他低斥,反手推开他:“你爱拆不拆,拆了遭天谴也是你自己的事。”
他猛地转身:“那你今日出什么头?”
“我乐意!”
“谢悲慈你别太自负!”
裘凌锦再三呵斥,也只能眼看她走出碧纱橱扬长而去,心里的委屈更加翻山倒海,顿坐到榻边咽着喉间的苦涩不说话。
滴漏点点滴滴,伴着庭院里的蛐蛐声传进灶房里。
灶膛前,悲慈学着佑宁生火的模样,用火棍对着柴火一阵乱怼,火熄灭了几次,最后磕磕绊绊熬出一锅米汤,盛了一碗送回屋里桌上。
她见这人和衣睡下了,眉头还是紧皱,悄悄用指腹往他眉间川字抚平整:“小气鬼,怎么还能睡得这么香?”
“我听到了。”
裘凌锦睁开双眼满是不爽,看她避开自己要逃,顺手将她拽到怀里,目光流连到她身上的麻衣:“敢说不敢认,胆小鬼,我说了今晚你自己看着办。”
“那你不能拆道观,也别为难人家了。”
“一言为定。”
他的大手游移到粗糙的衣面,很快不耐烦:“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