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两个人连滚带爬地回到工地后,钱有财一看两个人狼狈不堪,问道:“你俩咋弄成这个样子,找没找到李天明?”
两人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谁让你们去赵家庄的?赵家庄的人是那么好惹得吗!”
“李天明肯定在赵家庄,不去赵家庄咋把他弄回来!”
“俺也知道他不在家就在赵家庄,你们去也行,你俩是憨还是傻,干嘛要搜人家的家!别人家可以随便搜,赵家是可以随便搜吗!打你们一顿是轻的,亏你们跑得快,不然非把你们的腿打折了不可!”
“哪…就这么算了,俺白挨打了?”
“不算了还能咋的!你要是不怕死,就去赵家庄找他们算账去!就怕你们有去无回!”
两个人只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不吱声了。钱有财并不甘心,找赵金芳去了。
“赵金芳,你到挺清闲的,你高兴的太早了,给你半天的时间,去把你儿子找回来!”
自从找儿子的人走了以后,赵金芳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恐怕把儿子找回来。如今知道他们没有找到儿子,不但不担心了,心里还挺高兴。
“是你们把俺儿子逼走的!俺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找俺来了,俺儿子要是有个好歹,俺跟你没个完!”
“吆喝,还学会倒打一耙了!别以为没有把你儿子找回来你就以为没有事了,你儿子走了,他的任务由你来完成,从现在起你每天必须完成两个人的土方量!否则,你知道你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钱有财,俺早就知道,也早就想好了,不管你咋处罚俺,俺都不在乎!可是,你到如今还不知道,李家的人都是宁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的人!你还有什么样的手段尽管是吧,想让俺低头没门!”
赵金芳已经被逼到绝路上去了,什么都不怕了。赵金芳的话反倒让钱有财胆怯了。但是,他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为了面子不得不硬装下去。
“赵金芳,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俺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去不去找你儿子!”
“俺也再说一遍——不去!反正横竖斗一样,俺赵金芳绝不任你摆布!”
“好,俺倒要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钱有财咬牙切齿地说。
晚上吃完饭,钱有财把城关村参加水利建设的社员召集在一起后说道:“赵金芳,到前面来!”
“为啥?”
“为啥?到前面来做检查!”
“俺不知道俺犯啥错误了,不知道检查啥!”
“你少装糊涂!你儿子在工地最忙的时候,不仅装病不干活而且擅自离开工地,你难道不知道分的是什么错误吗!你儿子的行为,不仅都是你暗中指使的教唆的,还不交代你儿子现在哪里,告诉你,装糊涂没有用耍无赖也没有用!痛快地到前面来!”
“钱有财,你还知道你姓啥吗?你不要以为俺怕你,别说你钱有财,就是钱有利或者比杨占全俺也不怕!你说俺啥都行,但是,你也就是狐假虎威,拉大旗作虎皮抱着自己吓唬别人,不管你给俺定什么罪过,你敢把你的意见报上去吗?你不敢!上面没有正式的批文,你说话只不过是狗放屁!”
很多社员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打抱不平:
“什么时间紧任务重,纯粹是放屁!既然时间紧任务重,你们家的孩子为什么不来!你们做得事情已经够缺德得了,李天明都病成那个样子了,你还不依不饶,俺要是老天爷,非让雷公劈了你不可天!”社员甲说。
“你们是不是想造反啊!告诉你们,识相的都老老实实的干活,谁不识相找麻烦,别管按不客气了!”钱有财勃然大怒。
“钱有财,不就是赵金芳在食堂的问题上揭穿了你们的卑鄙行为吗?你们恼羞成怒,想了那么一个下三滥的办法,不仅把赵金芳从食堂里赶了出来,还让人家背上了一个监守自盗黑锅,全县也就是你们能干出如此卑鄙的事来!你们以为把赵金芳从食堂里拿下来就没事了,赵金芳是输了,但是也赢了!这件事,不仅让社员们看透了你们的嘴脸!这就叫山不转水转!看来,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总在高岗上,别人总在涝洼地里,说不上那一天就倒过来了!钱有财,不要把事情做绝了,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社员乙说。
“你们他妈的少拿这套陈词滥调威胁俺钱有利,什么留条后路!这么多年了,谁把钱家咋地了!倒是你们应该好好琢磨琢磨,别走错了门拜错了神,跟着赵金芳瞎哄哄!”
“钱有财,你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别张嘴闭嘴就他妈的!你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没关系,但是,要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看看你这架势,当个临时带队的,就好天老大你老二似的,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了,就你这德行能干了什么大事!钱有财,不知道深浅早晚会翻了船!”
“不管官大官小,老子好赖是个临时带队的,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
“你还真好意思说,一个临时带队的,装什么大尾巴狼!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可惜你不是狼,顶到天是只狗,有啥可猖狂的!钱有利,俺干了一天活了累了,俺得回去歇歇!”
社员甲和社员乙站起来走了,其他社员也都跟着走了。赵金芳什么也没有说也转身走了。钱有财气得直翻白眼。
“好啊!跟老子较劲是吧,你们都等着,千万别犯事,一旦犯了事有好果子给你们吃!”
“钱有财,你知道狗有多少本事吗?”社员甲转过身来问道。
“你他妈的又要放什么屁!”
“不知道吧,告诉你就两样本事,一是在主子面前摇尾巴献殷勤,主子给他一点骨头,就叼到一边啃去了;再就是狗仗人势,主子在跟前的时候就装的比狼还狠,让他咬谁他就咬谁!主子不在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旦主子倒了,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夹尾巴狗了!”
李天明总算躲过一劫,虽然在姥姥家吃的住的比在工地上强多了,可他既惦记着母亲也惦记着奶奶和弟弟,不等病好利索就要回家。赵老太太不想让外孙子回去,想让他再养两天,当想到李老太太一个人要照顾四个孩子的时候也只好同意了。
人们都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句话在李天明身上又应验了。李天明到了村口没敢贸然回家,而是先朝村子里看了看,发现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才朝自家走去。真是冤家路窄。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天意,还没有走到自家大门口,钱有利就从家里出来了。
钱有利习惯性地左右瞅了瞅,一看李天明回来了,自言自语地说:“好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有章程别回来啊!你躲了初一能躲了十五吗,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去也有回来的那一天,这回看你还往哪里跑!”
钱有利装作啥也没有看见的样子迈着四方步上办公室去了。
李天明也看见钱有利了,李天明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既然被钱有利看见了,也就无所谓了,毫不在意地回家了。
进入雨季后,黄河水开始暴涨。金县灌溉农田用的水,都是通过人工河从黄河里引过来的,河床很浅堤坝也不十分坚固,扛不住洪水冲击,没几天,曹庄一带的河堤就被洪水冲垮了,洪水像野马一样横冲直撞,不仅淹了十几个村庄,而且,很快就流到了金县县城周围,护城河里的水很快就满槽了,县政府关于抗洪的通知很快就送到了杨占全的手上。
杨占全接到抗洪通知后,叫上钱有利一块去了办公室。
“什么事啊,这么着急?”钱有利问道。
“这几天也不知道咋地了,那件事还没有过去,这件事又来了,一个接一个,烦死人了!这不县里又来通知了,曹庄的河堤就被洪水冲垮了,要咱队出二十社员去参加抗洪,明天一早必须到达抗洪前线。现在已经是下半晌了,人员还八字没有一撇,如果不赶快把人员定下来连夜出发,就不赶趟了,你说能不着急吗!”
“那也不用急成这个样啊,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出民工也就是苦点累点离家远点都死活不去,你想想,抗洪比出民工还苦还累不说,还有生命危险,那么好动员吗,急的我脑袋都疼!”
“动员啥?哪来的闲功夫和他们扯淡,还是那句话,外甥打灯笼照‘舅’,去也得去不去也的去!”
“都死活不去,你能拿枪逼着他去吗!我实在掂对不出人来了,你先列个名单,看看让谁去好。”
钱有利很快就把名单列出来了,杨占全看过后对别的人倒没啥意见,对让李天明去抗洪有些犹豫。
钱有利一看杨占全的面部的表情似乎有点异议,忙问道:“怎么样,你有什么意见吗?”
“让李天明去恐怕不好吧?前些日子让他去水利工地,不仅李天明和李老太太和咱大吵大闹,张忠良和王志纲也坚决反对。尽管有点说不过去,因为有上级的指示作挡箭牌,也就稀里糊涂地对付过去了。这回与上回大不相同啊!不仅仅是吃点苦的事,关键是有生命的危险,让一个还不到成年的孩子去抗洪,无论如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你看你又来了!俺真不知道说你啥好!什么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合不合情合不合理那得看是什么事!抗洪不像别的事,是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生命财产的大事,还分什么成年不成年,就像能扛动枪就得上前线一样,只要能拿动铁锨就必须去抗洪!你咋这么多顾虑呢,优柔寡断,你自己没急死,倒把别人急死了!”
“钱有利,反正我怎么干都不讨好,累死也提拔不起来,这社长我不当了,你来当好了!”
“杨社长,你升不上去怨谁?你无论干啥不是顾虑重重就是怕狼后怕虎,领导能看上你吗!你呀你呀,你咋一点也不开窍呢,再这样下去,能保住生产队长的乌纱帽就算你走运了,还想什么提拔,一辈子也就这个样了!”
“我不是前怕狼后怕虎,让李天明到工地上去还勉强说得过去,如果让他去抗洪,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在欺负李家吗!何况生产队不是没劳力了,只不过是剩下的人几乎都是有瓜葛得罪不起的人,不敢让他们去,而让还是小学生的李天明去,那可不是说得过去说不过去的事,一旦出了事,不仅李文翰不会放过咱,上级也会追究咱们的责任,我的乌纱帽保不住,恐怕你的会计也当不成了!”
“人家当官越当越聪明,你是越当越傻!无论是什么事情,从不同的角度看就会得出不同的结论!抗洪如救火,现在火已经上房了,你还在考虑该让谁救火的问题,你说可笑不可笑!现在洪水眼看就要把县城淹了,抗洪已经是火烧眉毛的时候了,大人孩子都得齐上阵,让谁去抗洪都没有错!李天明闲着没事,难道不应该去抗洪吗?谁敢说是报复李家!何况,李天明是从工地上擅自跑回来的,让他去抗洪是对他最轻的处罚!这是他自找的!杨队长,护城河里的水再涨一尺,连县政府都得淹了,一旦县政府淹了,那损失可就大了!县领导现在急得团团转,你还在这里婆婆妈妈的,一旦耽搁了时间,你就不怕上级抓你的典型罢了你的官!”
“李天明去了能干啥?也就是顶个数。”
“你真是死脑筋,这次和修黄河大坝不一样,县里只说要人,没有说要什么样的人!只要人头够了,就算完成任务了!何况,去抗洪的少说也有几百人甚至上千人,哪个领导能亲自看看来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再说了,他们有那个闲功夫吗!退一步讲,上级一看连十几岁的孩子都派出去了,说明咱们确实没有人了,同时也说明你已经重视到什么程度了,没准不但不批评你还会表扬你呢!”
“什么表扬不表扬的,我已经没心思想那些事了!我不担心上级,社员也好对付,李文翰夫妇是那么好对付的吗?两个人把孩子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李天明又是他们的大儿子,一旦有什么闪失,两个人非和咱俩拼命不可!闹来闹去非闹得满城风雨不可,一旦领导知道了,谁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我是队长,我的责任最大!你是会计,你有什么责任?难受的是我!”
“你看你又来了!别说李文翰不敢闹,就是想闹上哪里闹去?说实话,俺不怕他闹,就怕他不闹!”
“你是啥意思,你在越说我越糊涂呢?”
“你想想,和咱闹,咱不搭理他能活活地把他气死!再说了,咱执行的是上级的命令,和咱闹就等于和县里闹,就是对上级不满,你想想上级是支持他呢还是支持咱?不仅不指责咱,还会对他不满意,让他吃闭门羹是最便宜的了,把县领导惹急了,没准还治他个罪呢!再说了,李文翰他不傻,他不会不权衡利弊,不会不知道哪头轻哪头重!再借给他三个胆他也不敢去告咱!杨队长,俺钱有利不是吹牛,俺要是处在你这个位置上,早连升三级了!”
杨占全被钱有利一忽悠又六神无主了,觉得钱有利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应该吧自己的前程放在第一位,绝对不能因小失大。不过,吃一堑长一智,李老太太已经不是那年动员李文翰去黄河工地的时候那么好糊弄了,再加上前些日子的事情,自己去找她,肯定被老太太没鼻子没脸的卷回来,少一事比多一事好,还是让别人去通知吧。让谁去?钱有利绝不会去,他不敢登李家的门。正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队干部进了办公室。杨占全灵机一动把县里的通知递给了来的队干部。
杨占全:“这是县里的通知,你看看吧。”
队干部看了看名单,发现有李文翰的大儿子,知道又是钱有利的主意,觉得这样做太没人性了。同时他也知道,凡是有好处理的事、有好处的事,杨占全和钱有利都不会放过,非自己亲自去办不可。得罪人的事,都是别人的。
“让李天明去?这样不好吧,还是换个人吧。”
“换个人可以,你说让谁去!”钱有利说。
队干部心想:钱有利,你以为俺不知道你是咋想的!让俺说让谁去,你儿子在家呢,除了你儿子你们钱家还有好几个人都在家里呢,俺说了算吗!你说这话连一点人味都没有!再说了,俺是对干部不假,无论大事还是小事,别说俺说了不算,你们跟俺商量过吗!还有你杨占全,你怕得罪人不去通知让俺去通知,把俺当土鳖当枪使,你连这样的事都干得出来,让人寒心不寒心!杨占全,从成立互助组到现在,钱有利没有干过一件好事,物极必反,他迟早会完蛋!你跟着他跑,也不会有好结果!
“俺不知道让谁去合适,还是你们定吧。”
“不征求你的意见,你们说俺俩不民主,自己说了算!征求你们的意见,又一推六二五,让俺俩定,里里外外都是你们的理!你大小也是个对干部,没啥说的,麻溜的赶快去通知!”
“钱有利,让李天明去抗洪俺说不出口,谁愿意去谁去俺不去!”
“你不去?别见了便易就抢着上,没有便宜就溜边!你也当老好人他也当老好人,难不成什么好事都有你们去干,什么坏事都让俺和杨队长去干吧!”
“俺想当老好人,你不想当老人你为什么去?俺虽然是个老百姓,但是,俺也有脸,那种在人面前直不起腰抬不起头来的事俺不想干!至于你,你虽然躲在背后,但是瞒不住大伙的眼睛,谁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不仅垂帘听政,还公开地独揽大权,指挥这个指挥那个!钱有利,谁提议让李天明去抗洪谁去通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