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頭察看父親,“怎麼能不操心,至少最後一程做女兒應該好好送。”
“你和你媽緣薄……你上小學之後她一直無法創作。說需要換新環境尋找靈感。當然,她沒怪你,而是習慣不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因為愛你,所以留在同個環境親自照顧自己小孩直到上小學。”男士回憶時眼神幾乎都望向窗外,仿若是在避免父女倆對視,擔憂接觸瞬間便會放大各自痛楚。
“本來我們講好,等找到喜歡的居住地就把人帶過去。後來又考慮總換環境對你不好。好不容易十四歲,覺得找到個可以長久待下去的地方……當時問你,你已經很習慣這裡的生活,捨不得朋友和淨絨。”
女兒掛著淺笑,“嗯,我記得。”
“伯父、伯母對我很好,所以才捨不得吧。”回想過去她內心變得暖烘烘的。
“沒在父母身邊還過得那麼開心,雖然有些對不起你和媽。”
男士感到鼻酸,撇過頭望向窗外。
“我還以為……會怪我們。”
她嘴角噙笑,輕拍對方後背,“才不是,你們本來就有自己的人生,而我剛好屬於省心的小孩。擁有各自的生活,沒有誰為誰犧牲。要是媽為了我待在國內,等小孩成年,她該有多委屈。”
“我們家很適合這種生活方式。我知道你們愛我,伯父他們也是。何況──我很好養,有吃有喝什麼都不缺。”她嘗試寬慰對方。
父親單手朝後企圖抽取置物箱中紙巾,梁舒芝遞給對方,他悄悄抹除眼淚。
“是,還好有你伯父,我也更放心。”
舉辦告別式時來了很多人,盧書意的朋友同學,包括父親友人,伯父一家自然不會缺席。鮮花環繞靈堂,兩側排放許多座位供人休憩或者淺聊逝者生前與親友間發生的故事。
方亦陌兄妹也來悼念,兩人從旁邊鐵桶中各取枝金菊,擺上桌面。向家屬致意後,男子行至老婆身旁。
“對不起,來晚了。”
綁著半馬尾,面容素雅戴有珍珠耳釘的女子半天未開口,只是麻木地向前來吊唁之人鞠躬回禮。見狀,男子也未再說話,跟著敬禮。
她離開靈堂,對方跟出去。
“你還好嗎?”
“問得真早。”
兩人停在殯儀館外屋簷下。
他更換話題,“警方找到兇手了嗎?”
“還在追查。”
“那父母家有裝監控嗎?”男子想起對方提過伯父家到處有監視器,或許老家也有安裝。
“很多年沒住人,早就變成裝飾。”
“你的嫌疑倒是被洗清。”
他嘟囔到,“本來也沒關係。”
“說什麼?”
“律師有跟我說行車紀錄儀能證明行蹤。”
明知他講的話不是這句,女子並無追究,而是轉過頭,望向庭院裡換色的樹木。
“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在你家抽菸是我的錯,以後不會了。還有律師的事,謝謝。”
她魂不守舍地回覆:“有什麼可謝,律師費還不是你付。”
“剩下的時間,我們好好相處吧。”
梁舒芝毫無猶豫與對方達成協議,“嗯。”
兩人返回靈堂,見到名盤髮裹著黑色風衣的女士在獻花。隨後,她與父親聊了會天。沒什麼特別,與其他人相似,感嘆母親遭逢變故,藝術界少了位有份量的人物。勸他放寬心,安慰片刻便難過地離去。
追悼會上大家相當有默契,屏除知情人士,其他來賓皆未窺探出逝者真實死因,僅得到意外離逝這類答覆。
那個人出現時,父親凝視對方半晌。可他並未理會,徑直獻花,閉上雙眼像是與母親對話。
父親握拳離開室內,留下一臉茫然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