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星某处峡谷中,横戈推开了一扇传送门,而门上用红底黑字矗立着,2224005。随后,横戈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吩咐道:“开启观影模式。”瞬时,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变幻成一座梦幻宫殿,有世外桃源的小屋,有物产丰饶的土地,有腾讯严选的大床,有雪花二世的龙井,有神户帝国的牛排,这一切都是智脑小小,为横戈定制的专属元宇宙空间。175分钟过后,横戈心满意足地吩咐道:“关闭观影模式,开启写作模式。”顷刻间,只见梦幻宫殿变得简约而不简单,只剩下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几只虚拟笔。然后,只见笔锋划过空间,时而流畅,时而停顿,时而思考。
这是一部曾被官方禁播的黑帮电影,前不久才刚刚被解禁。
乡传,迈克的家族已缈,维托的传奇不再,柯里昂村危亡于一线。村民对我当初的《教父》,亦不复印象,他们忘了曾以“黑帮史诗”喻我。“黑手党已散,数年过去了,村庄再次繁荣,之后衰落,最后荒芜,冬日归来。有一天,关于柯里昂家族的传说,已被人忘掉了,据说,迈克和维托被处决了”。
又一个三年过去了,村民已经学会了,波澜不惊地谈论迈克和维托,以及那天晚上里,那个黑暗阴森的柯里昂村,就像某一个三年后谈论唐·柯里昂那样。但奇怪的是,乡邻们对之前的记忆,一下子变得异常模糊,只记得那天,风吹过柯里昂村,凄厉而阴森,“枪声一次次响起,狠狠地落在敌人的躯体上,迈克一次次地躲避,一次次地又被敌人发现。”枪声落在柯里昂村的回响,如噩梦一般缠绕在旁观者的余生。
四十年后,好莱坞导演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把柯里昂家族的故事搬上了银幕,命名为《教父》。据还健在的老人说,迈克根本就不懂什么“家族利益至上”,他只是还没有学会妥协。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不可避免地带有导演的小尾巴,他太想寻找出一个意义了。
至于本片《教父》,则依稀接近了当年的真相。但是,彼时真相早已经荒芜了,即便是柯里昂村资格最老的两位村民,也曾对“迈克的脸隐藏在阴影里,混着汗水和鲜血,他往日的冷静不再”,发生了一场没有定论的争执,再后来,这场争论也烟消云散了,迈克和维托的故事,仿佛从来没有发生。只是,当年柯里昂家族的庄园,异常破败,杂草丛生,一片荒芜。
我的故乡,即是我后来冤魂缠绕的柯里昂村,那里有一处古老的教堂,每当夜幕降临,至山顶向村落西望,灯火阑珊之间人影绰绰,长长的街道,蜿蜒曲折,首尾不见。我知道,我只是村落漫长的历史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在柯里昂村,我停留了一下下午,遇见了两个和我搭腔的男子,然后,一生就过去了。开车的维托,是我的父亲,他威严冷酷,如一头不怒自威的狮子。天蒙蒙亮的时候出门,车轮的咿呀声渐去渐远。
我知道,他正朝向他奔波的远方;夜晚披星戴月,清脆的车铃和沉重的足音,一步步地接近我的房门。我早早烫上一壶咖啡,温热了一池净水。我所在的方向,应该是他最终的理想吧。我知道,我应该远离迈克,或者像邻人女子那样,对其假以颜色,可是,我喜欢这个远近闻名的黑帮子弟对我说“你还像曾经那么美”,喜欢他在某一个出其不意的午后出现,喜欢他和我一起度过的每一天。村民说,事情的缘起,应该是那个维托晚归的午夜。
我承认,那次惊心动魄的暗杀之后,我越发沉溺于迈克的缱绻柔情之中。我甚至也承认,之后那次激烈的枪战,催促了维托的殒命,迈克狂野的眼神,和一刹那流泻的凶光,令我颤抖不已。但我不管,爱一个人,我就要占尽他全部的芳华,我要他无时无刻不把我,含在口中,握在手中,盛在眼中。只是,我无法预料,一时的任性,竟然占据了美国近大半个世纪的黑帮史。
我对父亲维托唯一的记忆,就是那只擎着酒杯的手和在枪口愈来愈近的威胁下,那双渐渐坚定了的眼睛。我不是一个安守妇道的女人,我认可那些后来弥漫了全美国的留言,也认可迈克不是我梦想中的那个背影。但是,他是我最有可能抓住的,其实,我只是一个不肯甘心的妇人!
后来,有很多人说,拷问我的警长,其实也居心叵测。我已经不想再去辨别了,这个美国男人,秉性乖戾,目光锋利,那天,柯里昂村安静隐忍,林中有风,呼啸浩荡。从我顺从迈克的那一刻起,从内心汹涌澎湃的那一刻起,从少女时代不肯安于天命的那一刻起。这是我命中注定的劫难。
可是,我不忏悔,和迈克惊涛拍岸般的狂热;餐桌上丰盈流转的眼波;回忆时刹那的疼痛;想念之际烟波缥缈的心思。佛云世有七苦,求不得为七苦之最。如果和内心天遥地远,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我轮回转世,成为恬淡沉静的玛丽,我和一个同名男孩的故事,打动了全世界。
记忆最清晰的,还是少年时代。我发誓,首先要出落得高大挺拔,然后坐拥千军万马,要视野之所及的土地,都布满我的足迹;我要迎娶一位世间最美丽的女子。她温柔高贵,如不染凡尘的仙女,我想,我会用毕生的柔情呵护她,即便我也像那个西西里人一样遭遇黑手党,在敌兵如海水一样漫到脚下的那一刻,我也会垫着膝盖为她写下温柔的文字。八百里加急,驿站一路洞开,我的女人在富丽堂皇的宫殿前,等候火漆的皇族书信如约而至。
可是,在某一个上路的清晨。我发现,时间和现实,已经把我打磨得平庸而寥落,我不断降低每一天的梦想,不断向自己低头,尤其恐怖的是,对此我已经毫无知觉。那些年少的梦想,仿佛是另一个人的事情,我学会了使用嘲笑,我学会了掌握冷漠,我学会了表达无动于衷,我学会了在行走的路上不再思考。
迈克,是一个好男人,但是,我希望他变得和邻人一样,不再抱有幻想,不再想象柯里昂村之外的路程。可是,某一日倦归,我知道,我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此后,我对自己的平静感到害怕,大概只有一路的车铃,才是我的安慰吧。没有了那些声响,我会发疯!冥冥之中,我期待那场可以不用上工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