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老爷夫人本不是当地人,只因兰家老爷爷从前是个运脚商,镇日里从北到南的贩卖些北边没有的到南边,南边没有的到北边。
靠着机灵劲儿和勤快慢慢累积了一份家业,那时世道还太平着,没想过会如今这拥兵自制的局面。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也是普普通通的人家,仅得了兰老爷这么一个儿子。
所以兰家在这江东真真是无依无靠,势单力薄。兰爷爷善经营眼光又好,怕子孙无能坐吃山空,便多置了些产业,本意是将银钱换成店面田地,一则只要本分,就算没有什么能力,也能过得日子。二则有租子收,有田,横竖饿不死。
这兰老爷继承了万贯家财却是个乐善好施的,街坊四邻谁有个困难他都喜欢给人五两银子,人家就送他个尊称叫兰五两。
可好心人偏有不足处,二人夫妻和顺,日子安逸,就是子息上单薄,兰夫人劝老爷再讨个小的延续香火,兰老爷却是断断不许,二人年过四十方得一女,就是兰小姐,生的花容月貌,冰雪可爱,性情又好,知理懂事。自幼百般疼爱,延请高师教养,将个女儿养育的美丽端庄,落落大方。
谁想到女儿太出色了,家中又有几分薄产还无子息,就容易被那起子无赖小人盯上。
孙婆子家托了小姑子的福,本就是弄堂里大杂院的出身,儿子也是地痞混混一样的人物。
小姑子嫁出去之后时常给些银钱回家,穷人陡富,难免得意些,置了个宅子正好挨着兰家,那孙家小子偶然看见过一次兰小姐风姿,又从邻居口中得知兰家独有这一女,还有些银钱,从此后便日思夜想,如何吃了绝户,不但能得佳人还有钱花,也不必再费心讨好应付姑姑了,还可以张着膀子横行一下往日的弄堂。
他将这心思对一肚子坏水的孙婆子讲了,孙婆子连连夸赞儿子好算计。一开始仗着自己与兰家住了个近邻,也不打问打问就贸贸然请了个九流的媒婆上门提亲。
兰老爷夫人本就厌烦搬来了恶邻,谁料到也不撒泡尿照照,居然还敢肖想自家小女,忍着恶心好言好语打发了媒婆。
孙婆子见此情形不由恼羞成怒,心生一计。
那日孙婆子照例出去采办些家用,到了羊肉铺子便嘱咐卖肉的掌柜娘子给她多留些羊肠。掌柜娘子纳罕又促狭地问道:“您老人家都这个年纪了,还需用这个?还多留些,莫不是要改做了青楼生意?”
孙婆子见四下无人便凑近了小声道:“老婆子多大年纪了,是我那儿子,这不是新搬了家吗,结识了个漂亮小姐,对我家那小子倾慕的紧,他俩又没有成婚,我家还好说,可人家女孩儿万一弄点什么出来,街坊四邻的,还怎么看!”
肉铺老板娘听了啧啧称奇,孙家小子她也不是没见过,长得五短身材,又黑又胖,还能有姑娘倾慕他?莫不是使了银钱迷惑了那些穷人家的姑娘!有心刺探一下,好去提点提点,这孙家可不是什么好鸟,别为了三五钱丢了自家后半辈子幸福。
于是边切肉边装作艳羡问道:“哪家姑娘这么会高攀,嫁了来多好,现成的主母夫人,你家银钱又多,又有个争气的姑奶奶,进了你家的门不就坐等着享福,还买这劳什子羊肠做什么,生个大胖孙子就是了。”
“唉!姑娘没得挑,对我儿子也是一片真心,可恨她那爹娘,只生得这么一个闺女,死活不给嫁,八成要留在家中招赘,我也劝了二人不行就算了,我家也只一个儿子怎能给人做了养老女婿!二人却又分不开,看那闺女也是可怜,我就先让他们这么地吧!过的一日算一日。”
孙婆子一通胡吹,拿了肉和羊肠走了,留下肉铺娘子在那里苦苦思索,又是邻居又是独养女儿的,是了,除了兰家再没别人,可这兰小姐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又是知书达理的贤德小姐,能看得上孙家小子?
如若换个人定是不信孙婆子的话,哪说哪了!偏这肉铺娘子惯是个爱管些是非又碎嘴碎舌之人,她便疑得怕不是小姐情愿的,二人住的这么近难不成是那小子翻了墙头强迫了小娘子,不得已才………,她这一脑补便对着别人说了心中疑惑,一传十十传百,便传到了兰家老爷夫人耳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