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刘禹锡因为永贞革新受到牵连,一生颠沛流离,但他对自己的追求和决定从未有过后悔。即使在其晚年所写的《自传》中,刘禹锡依然对永贞革新大加追怀,非但没有检讨自己跟随王叔文的“罪行”,反而是对王叔文的功绩大加肯定。
所以这样倔强不屈的人,在815时初在当时的蛮荒之地朗州(今天湖南CD市)奉诏回到长安,仍然不知收敛,与好友柳宗元去玄都观看桃花后,胆敢写下《元和十年自朗州召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他以千树桃花,比喻十年以来靠投机取巧,在政治上愈来愈得意的朝廷新贵们,而看花的人,则是那些趋炎附势、攀高结贵之徒。他们为了富贵利禄,奔走权门,就如同在紫陌红尘之中,赶着热闹去看桃花一样。
“尽是刘郎去后栽”(现在长安似乎很不了起的新起权贵们,不过都是自己被排挤出朝堂外以后无端被提拔起来的罢了,如果我还在,那什么时候会论得到这些小人现在这样气高趾昴的?)
套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某个人,我是说朝堂上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他在诗中向这些似乎很了不起的新贵们,发出了“尽是刘郎去后栽”的明确的蔑视。这蔑视和讽谕,就是绝不妥协的坚定和豪迈。
因此,刘禹锡回到长安,凳子都还没坐暖,又被当权的新贵们贬播州(今天贵州遵义地区),被贬的理由也很直白:“语涉讥刺”。这次被贬的播州比之前被贬之地朗州还要偏远得多。柳宗元心痛刘禹锡及其老母亲,上书宪宗要与刘禹锡互调贬谪地无果,好在当时的御史中丞裴度帮他求情,康宪宗才答应让他转贬连州(今广东连州)。
这事也是很冤枉,刘禹锡悲从心来:只是看了场桃花,嘴欠几句,奈何砸我饭碗?如果刘禹锡知道可能有这样的后果,那他在游玄都观时还敢写下这样的诗句吗?
答案是会的。倔强不羁的刘禹锡还是会这样做的。
我们看看十多年后刘禹锡的所作所为就知道了。
大后二年(828年),被贬谪外州十多年的刘禹锡又被诏回长安。大家想这次刘禹锡应该合作一些了吧。没想到,历经磨难,当时已经五十有六的倔大叔,对腐朽的官宦仍然是不合作,不妥协。他回到长安,重游玄都观后,居然以胜利都的姿态,以更加犀利的笔调,在玄都观写下了这首充满挑战色彩的绝句名篇-《再游玄都观》。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刘禹锡写这首诗有意重提旧事:红霞般漂亮的满观桃花荡然无复存在,由不足以供观赏的菜花替代,这正是“种桃道士归何处”的结果-树倒猢狲散。而上次看花题诗因此被贬的“刘郎”又安然回来了,而且重游旧地。
刘禹锡的意思很简单明了,“哈哈哈,我刘郎又回来了,你们能耐我何?耐我何??我不妥协,不妥协,坚决不妥协!”
本想着二十多年的贬谪生活能抹平刘禹锡的棱角,没想到刘禹锡还是这么硬气。
当权都也没其它办法了,即使如此那你还是到下面磨炼去吧,所以这诗写完后,刘禹锡再次被贬到荒凉的地方去。
所以刘禹锡这一生要么是在被贬官,要么是在被贬官的路上,这点跟后来的苏轼有点像,但苏轼有个能捞他的好弟弟,刘禹锡却没有,最关键的是苏轼偶尔还能服服软,让当权都放过他,但刘禹锡却从来没有低下过他那高昂的头。
这个男人,一直到老,他的棱角都没有被磨灭过,终其一生,都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