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林祁还是这般,手伸得那么长,怎么不直接把饭喂到卫清梓嘴里去呢!
“陛下如今才十四,殿下切莫操之过急。”看着他一副为‘卫清梓好’的样子,她冷笑。
“我十四的时候,手上已沾了不下十人的鲜血,他又凭什么懦弱!为帝者,心狠方能长久。若他这般无用,我又能护他到几时!”
这具身体积满了陈苛旧疾,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此来北疆既是为了取回十六城也是想让卫清梓在卫国独自成长。
君流晏沉默半晌。
“殿下先睡吧,明日楚玄青就要来了。我让他早些来给殿下看诊。”
君流晏剪灭几豆烛焰,光一点一点暗下来,剪到最后一盏时他停下了,放下剪子退出门外,在门关上之前他轻声道“殿下,好梦。”
一道微不可察的关门声响起,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长夜寂静,和缓的香味缭绕,久违的困意袭来她安然睡去。
梦里的阴翳已掀不起她半点波澜,这一夜她又梦见了。
女人娇美的面容,扭曲的笑颜。
被冰冷裹住全身的恐惧,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下一刻骤然从中抽离,却又是一片沉沉的黑暗。
饥饿到无力动弹,眼前全黑,头脑发晕,手脚冰凉,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一样。
一遍遍重复,一次次绝望。
纵是千遍万遍地经历过,再一次深陷其中仍然是痛苦的,若是常人怕是早疯了。
而卫桑辞已然麻木。‘只有在梦境中,她才会感到无力而已。’
她甚至有闲心想。
再一次被彻骨寒意包裹住时,她耳畔却响起了本不该存在的声音,由模糊到逐渐清晰。
她听见了,那人一声一声地,在唤‘殿下’。
她的眼皮不再沉重,睁开眼就看到君流宴坐在床边,嘴里一声声地唤她。
“你喊魂儿呐?”卫桑辞坐起身来,听着像是不满,她语气中却不自觉地泄露出一丝微薄的松快。
“我错了。”君流宴十分识相地滑跪认错。
“这次原谅你了。”不等君流宴再回些什么话,她便起身去换衣裳了。
而君流宴则像个小媳妇似的,任劳任怨地叠好了被揉得一团乱的被子。
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下楼时,一名青衣少年已在大厅里等候多时。
原本百无聊赖的楚玄青在看到卫桑辞的一瞬乌眸亮起,却又掩饰一般皱了皱眉“早知你起得这么晚,我就晚些来了。”
苛责般的话语,配上他怎么也压不下的嘴角,顿时没了说服力。
“既然等不起,那便往后都不劳烦你了。阿宴,送楚小神医回神医谷。”卫桑辞坐下倒了一盏茶,吩咐道。
君流宴犹豫了两秒,便向楚玄青走去,看那架势就像真的要和卫桑辞说的那样将人送回神医谷去。
“不劳烦,不劳烦,给桑桑看病怎会劳烦呢。”楚玄青见君流宴真要动手,避过他拘他抓来的手,便如游鱼一般溜到了卫桑辞的桌子边坐下。
“我还当你多不情愿呢,你爷爷身体现下可好了?”打趣完楚玄青,她转而问起神医谷谷主的病。
此次楚玄青未与他们同行就是谷主因为救治时疫病人把自己累病了才将楚玄青留下来照顾的,如今楚玄青来了北疆那谷主的病应该大好了。
“啊,老头儿现在能跑能跳、一顿吃八碗。听我说要来北疆还给我吊起来抽了一顿。都破相了,你看。”
楚玄青捋起袖子将差点儿就要愈合的伤展示给卫桑辞看。
卫桑辞:…
见卫桑辞不为所动,楚玄青好像也知道自己这么点伤来讨可怜太假了,便又将手收了回去。
“且先不说这些了,我给你看看现如今身体可好些了。”
楚玄青等卫桑辞将手置于桌上便搭指上去。
一诊,眉头越皱越紧。
“如何了?”她似不在意地看着茶盏中飘浮着的几片茶叶。
但谁又能真正也将生死置之度外呢,她终究还是想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