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传来的山拗,村民都叫它“堆梓场”,以前是用来堆放梓树木料的。
自神弃事件发生后,梓树早被祭酒全部带走。如今只剩一大片空地,只是长了一些低矮的灌木,还没有被高大乔木吞没。
这个季节正是酸枣成熟的时节,村中年幼孩童做不了重活,便放他们到堆梓地采些酸枣,也算补贴家用。
既然是堆放木料的场所,距离村子必然不能太远,地势又平,除了被酸枣扎几下,没有其他危险。
当然,在这个活着就能令人满足的时代,区区被几根酸枣扎几下,并不算什么。
沈良飞奔而来,远远地甩开村民,率先冲入堆梓场。
真真切切地卧着一头老虎,比一个月之前河滩上的巨虎小了近一半。
老虎正在啃咬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虎头整个吃进腹中,将半张虎脸都染成红色。
沈良无论如何想不通,明明就在今天上午,走遍了周边村子,连根大型野兽的毛都没看到。
然而现在,事实容不得反驳。
就算不进入洞天,沈良都知道里面的劫云在疯狂地生长,之前一月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
“你打猎偷懒了呢,漏了这么大一头畜牲呀。”二月朔的嘲讽毫不留情。
沈良的头脑瞬间被积压的愤怒支配,一把扯开附着二月朔的羽衣,远远地丢在一丛酸枣上,紧紧捏着拳头向老虎走去。
老虎正意犹未尽地舔着嘴,想着今天的晚饭有点少,就看到一头更大的人类朝自己走来。
今天又是吃饱饭的一天呢。
老虎这样想着,血红的口涎不住地从上翘的嘴角流淌下来。
……
更多的村民赶到堆梓场里,只看到满身是血的沈良骑在虎背上,一拳一拳地砸向虎头。
“嘭!嘭!”的响声中,虎头血花四溅,便如一罐打破了的腐乳,红的、白的混做似液体又似固体的一滩。
老虎已然死得不能再死了,沈良的拳头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这一举动吓坏了村民。
唯有那黑瘦的妇女冲上去,抱起了孩童的尸体。
那是老虎的残羹剩饭,也是她的亲生骨肉。
孩童手里仍紧紧攥着一小把酸枣。黑瘦妇女忍着泪将酸枣一颗不露地收进怀里,突然跳起来指着沈良大骂道:
“祂的启示是对的,你带来了灾祸!他是祸害!”
村民们纷纷附和起来,一声声“祸害”钻进沈良耳朵。
没由来,沈良又想起了那个死在自己怀里的神侍,想起了她死前望着自己的眼神,想起了她的遗言:“良仙啊,你害死了我……”
不知怎么的,突然干呕起来,呕得整个人趴在虎尸上。
这突兀的举动也吓得村民一时停下了咒骂。
呕罢,沈良擦了擦嘴角的酸水站起身来,狠狠盯着黑瘦妇女,一步一步走过去。
黑瘦妇女尖叫道:“你看,这个恶鬼要杀人了!祂说得没错,他是祸害!”
沈良强按住因激动而颤抖的拳头,几乎是低吼着说:“这头老虎,不是我引来的。”
可这句话是没人信的,甚至连沈良自己也不知道说它有什么意义。
然后一招手,羽衣飞了过来——再待下去就没意思了。
二月朔的嘲讽永远不会缺席:“你还真是个烂好人呀沈良,他们这么骂你,你还给他们留那么大一头虎肉。”
二姐难得说对一句。
沈良手腕一转,羽衣飞行轨迹略变,顺势卷了虎尸过来。
披了羽衣,挟了虎尸,沈良拔地而起,在一片乌云中冲出一片月华,向着西方孟子山深处去了。
回到白树林,沈良随手将虎尸丢在一旁,躺倒在一片柔软的草毯上便大睡起来。
什么多行善事,什么劫云,什么雷劫统统抛在脑后。
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神侍临死前的眼神一直在面前晃悠,恶狠狠地盯着,怎么也甩不脱。
再睁眼时天已大亮,盯着天上流动慢慢飘着,突然迷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