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二月朔能读沈良心思的缘故，她也能直接在沈良心里说话，而沈良自然也只要在心里便能够完成与二月朔的对话。

村民表面上看不到、听不见。

沈良却已在心里与二月朔交流起来：“你笑什么？”

“笑你真是个烂好人，你费这么大工夫养着人家，人家却拐弯抹角骂你大懒虫呢。”

沈良哪里听不出来村民的言外之意？但为了减劫云还是忍了，只是皱皱眉头，没有多说什么。

里正突然高高地站在鹿尸上，激动的语气像个演说家：“这一个月以来，祂已经不梦呓了！”

众人欢呼。

“咱们这一个月以来咱们吃得好，也没野兽袭扰，这一切都得益于……”

听到此处，沈良不禁老脸一红，养了这么久的村民终于开窍了呀，也知道感恩饲养员了。

二月朔却只有嘻嘻笑得更响。

然而里正接下来的话让沈良刚刚温热起来的心，变得比二月朔的身体还要凉：“……得益于祂的安睡。十年来，只有这个月祂睡得最安稳，这才让咱们过了十年来最舒服的一个月！”

村民欢呼得更加热烈，忆及十年来的饥寒，今日的幸福来之不易，热泪盈眶。

激奋的人群涌向喧告这个消息的里正，仿佛她才是救世主。

沈良在人流里便一颗无根的野草，被挤来挤去，最终孤伶伶地被挤在人群最外围。

二月朔几百年来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静一静！”里正要还人群静一静，她还有话要说：“我提议，咱们应该把今天的猎物献给祂，为了让祂永远这么安睡下去，让咱们永远过这么舒服的生活！”

“对！祂是世间一切的主导！”

“所有的苦难与喜乐都是祂的既定安排！咱们应该向祂表达心意！”

“对！把肉献进河里去！”

“先把鹿角切成片扔到河里，鹿腿烤熟了再扔！可惜咱们只能进献不完整的鹿，真是丢脸呀，真是没本事呀。”

“没关系，万物的主宰是不会跟咱们一般见识的。”

即便是二月朔嘴里的“烂好人”，沈良也按耐不住掀桌子的冲动，吼道：“你们想干什么！”

只有十七娃走到沈良面前，拽了拽他的袖子，道：“良仙你别生气，你是不是觉得分明你是打来的猎物，我们却要扔进河里，对不对？但里正一直说，你能打到猎，都是祂的安排。所以这鹿是你给我们的，也是祂给我们的。”

沈良冷冷看着村民已开始下手分解鹿肉，一块一块地往河边运去。

目光收回到身前的十七娃身上，不知怎么的，看着这稚气未脱的少年，心里的火突然有点儿烧不起来了。

只听里正笑道：“良仙呀，你打个猎还不是摘片树叶一样简单？我们又没要你今天再给我们打一头鹿来，对吧。”

真像摘一片树叶一样简单吗？羽衣大氅下，沈良摸了摸被黏液腐蚀的伤口，仍是钻心地疼。

只是里正的这一句话，便将沈良的怒火再次勾起。

二月朔越来越聒噪的笑声震得沈良嗡嗡作响！也震得他血脉翻涌。

沈良的拳头迫切地想要打些什么，但理智告诉他，劫云在上，得不偿失。

赶在情绪失控前，沈良必须要离开这里。

可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身后“噗噗”不断的声响，那是所有村民接连下跪的声音。接着又是他们充满虔诚的呼喊：“启示！启示在鹿里！”

“什么启示！”沈良一听，头都麻了。这头鹿是他亲自一步一步地拖到村里来的，这里面能有什么启示？那东西是什么时候把启示放到鹿尸里的？

沈良返身直冲过去，只见村民正对着鹿头跪拜。

里正的手正在鹿嘴里来回摸索着。

沈良直接撞开里正，伸手往鹿嘴里掏。

冰凉湿滑的，是鹿的舌头；坚硬方润的，是鹿牙，一切都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