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千言万语哽在喉咙口,到底是往外头掏不出来。他万万没有想到,那魏人果真有信誉,说放孩童回来,便放孩童回来。
他打心里头其实有欢喜。自己部落的孩子回来了,他如何不欢喜?他甚至几乎按捺不住自个想要上前的冲动,想要去看看这些被放回来的孩子里有没有自己的孩子。
可他又知道,这样的恩惠其实是魏人的毒计,是那个祁功的毒计!真要论较起来,他其实应该恶狠狠地怒喝这些眼前的士卒,告诉他们刚才的举动乃是违背了军令!乃至于,他应该斩杀了这些人,然后严令其他人,决不许效仿!
可是,他真的能阻止住这些部民,去迎回自家的孩子吗……
“这,这乃是魏人想要诓骗你们的计策!”莫弗过了许久,费力地大声呵斥了起来。他说起话来有些勉强,也不知是在告诫别人,还是在告诫他自个。
“那个祁功,最是狠毒,他此时给你们个甜头,便是想要你们取信于他,然后狠狠坑骗你们一番……”
他话还未说完,却听北面又是马蹄急促的声音,又是有人在呼号大喝:
“我家祁军主是个有信誉的人!诸位都看到了!现在,你们照着刚才的法子,赶二十匹马来,我们便放回五十个孩子!”
莫弗几乎是声嘶力竭地脱口而出:“谁都不许听他的话!”
只是他的声音轻飘飘落在寒风里,似乎一眨眼就消弭了。这声音明明很响亮,但就连莫弗自己,都在呼喊完毕后,忍不住怀疑自个有没有喊过这句话。几乎又是听一个瞬间,但见西面乃是一大团星火团簇,“呼”地朝北面疾驰而去了!
莫弗突然觉得浑身乏力。
却又过了一会,营帐中部的人乃是一片欢呼,期间夹杂着一些人激动的哭嚎,想必是和自家孩子团聚了。而那些不曾见到自家孩子的,心里头都好像猫儿挠着一样,恨不能当即飞到北边的魏人营地里去。也果真有大着胆子的,乃是砍断栅栏,驱使着马匹往北而去,周围的人,竟也不怎么阻拦。
而黑夜里,再度有人大呼了起来:
“我乃是今夜最后一次来了!凡是照着先前的法子,赶出一百匹马来的部落,我们便送还他一百个孩子!”
莫弗几乎听到山呼海啸般的呼号声!此时,自家部落里哪里还有人把他当回事,乃是纷纷去寻找马匹,有的直接骑马而去,有的疯了般往马尾巴上捆柴火。还有的,乃是一时间寻不到柴火,又或者心中急切顾不得许多,竟是直接就借了火种,往马尾巴上燎上去。再看原野之上,乃是一大片红光闪烁,涌动不休,分明是万马奔腾的样子,从蠕蠕人的营地里涌向魏人的营地里,仿佛把蠕蠕人的鲜血抽出来,涌向魏人的身体里一样,便连天空都照亮了半边!
而那些依然固守在原地的,也果真像浑身的鲜血被眼睁睁抽干了一样,一点点软下去了。
而那传话的魏人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乃是带着笑意:
“我家军主又发了慈悲心肠!先前那些罪在不赦的,如同莫弗、多格、参参、恹哒这几位头人,只要愿意投降,乃是一并赦免!只是有一件事,你们须得带着不赦免的那些人的首级来才是!而他们的部众也是一样的,若是想投降,拿了自家头人脑袋的部落全都赦免,若是拿不到,便随便取一个脑袋来,也能赦免你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