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死不死的,死不了,哪那么容易死啊,别老想着死,好好活着。”
“老陈啊,万一我死了,你再找个伴吧,一个老头,要邋遢死了,吃饭也愁,儿子那你肯定不愿去,找个伴能相互照应。”
“你真是想的多,我找什么伴?你给我好好活着,大晚上不睡瞎扯淡,这是累糊涂了,睡会吧,一晚上没睡到觉了。”
“我糊涂什么了?我清醒的很呢,人走茶凉,人死拉倒,别把自己想的多重要,别以为活着的人能记得你多少,忘性都大着呢,我也不指望你守身如玉,你想怎么样都随你,就是不能给儿子添麻烦了。”
“哎,我要怎么跟你讲?求求你睡会吧,祖宗。”
“我还没要你伺候就不耐烦了,我是给你讲真的,后面事情多,忙起来也没精力去唠叨这些了,我不管你怎么样,老的、小的随便你找,就是不能给儿子添麻烦,不然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好好好,知道了,睡会吧,我都记下了,当圣职一样记在心里。”
“明天亦风、亦晨都回来,这些事别告诉他们,我哭过也不许说,省的让他们操心,关起门来哭、闹,门打开就得笑脸相迎。”
“你啊,就是太在意了,哎,我不说、我保证啥也不说。这个点已经不是明天,是今天,外面天都要亮了,顶着这么个肿眼泡谁看不出来你哭过啊?所以赶紧擦擦眼睛,好好睡个觉,养好精神,看到你好他们才能不操心了。”
哭过、发泄过,贡如美也真的的是累了,不一会就沉沉地睡去了,像个孩子般蜷缩着,她会梦到什么呢?母亲?父亲?还是玉皇大帝?能不能与某位神仙达成和解,放她一马啊?吃斋念佛、做善事、放生,我们都愿意。
陈明松坐在床边幻想着,明明知道没有神仙,没有奇迹,只有漫长的治疗与苦痛。轻手轻脚地做了些简单的早饭,又急急地去菜场买菜,一个人忙不过来,只得请玫丽来帮忙,如良也过来吃饭。
贡如美一觉睡到十点多,醒来仍然是昏昏沉沉的不舒服,心理上已接纳自己生病的事实了,身体也就跟着认同了这份虚弱,生病的状态自然就显现出来了,与昨天早上判若两人,要说这肿瘤也不可能突变的这么快,所以心理的作用往往大于许多的补品良药。
“姐,你起来了?不再睡会了?有粥,给你热下,现在吃?”
“辛苦你了,现在没胃口,等会吃,这个菜还没弄,我来弄。”
“哎呀,放那,我来弄,你到沙发上坐会去,亦风去接亦晨了,如良等会回来。”
“没事,我来弄,坐那也是胡思乱想,一时半会又死不了,手头活还是能做的。”
“也好,你把这个菜也弄了。我说姐,别瞎想,现在得癌症的太多了,医学发达了,很多都能治好,自己放宽心,有什么需要说一声,钱出不了,力绝对有。”
“后面麻烦你们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说什么了。燕霞还是没有和你联系?”
“哎,这死丫头别去理她了,我们哪找到她,只能等她找我们。”
“我死了估计都在气那一巴掌。”
“怎么又提死?有的活呢,你以为阎王这么容易收人啊?你这人世间的苦还得受二三十年,没受完,不收。”
“搞得你是阎王的亲戚似的,都告诉你了?不该死想死也死不了,该死不想死也得死,不说这些了,我来炒菜吧?”
“不用不用,你切点生姜,再把青椒、土豆都切好,就行了,等他们一到炒几个蔬菜就好了,荤菜都好了。”
“你姐夫呢?”
“说是买饮料去了。”
姑嫂俩边闲聊边忙着手头的事,当然都是各种一番劝慰。不一会,儿子、媳妇、孙女都到了,又是抱、又是红眼眶的,争相安慰着、鼓励着。
“妈,还是得去BJ治疗,我问了一圈熟人,有些家里也有生病的亲戚,本来没大事就因为在小医院耽误了治疗,还不如直接一步到位去大医院。”
“是的,姐,你直接去BJ,让亦风、亦晨轮着陪你,我姐夫、玫丽都去照顾你。”
“你倒会安排人啊,他们不也要上班吗?到BJ就是不方便啊。”
“把你安顿好了,我姐夫和玫丽两个在那就够了。这不是安排人,是讲究策略,你让我陪你去,也可以啊,我明天就去请假。”
“你少来事吧,只要你踏踏实实和玫丽过好日子,就阿弥陀佛了,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我自己会安排好的。”
“妈,去BJ,咱去最好的医院,犹豫啥?我陪你去,我有假,这治病不是儿戏。”亦晨说道。
“哎,我也是瞻前顾后啊,去了BJ一时半会又回不来,离家远心里就空落落的啊。”
“等你好了,可以天天待在家啊,这个家又不会跑了。我知道X医院治疗肝癌是最好的,要排一个姓王的专家,名字我忘了,号难约的,我们先去排队预约,一步一步来。”
“那就听你们的吧,去BJ,吃饭吧。”贡如美这一夜像是苍老了十几岁,必经阶段啊。
尽管聚在一起看望病人,依然做了好多丰盛的菜,不能因为一个人生病而辜负了其他人的胃,永远以热闹的方式承接生病带来的阴郁,扫走阴霾、扫走不幸,然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进,触底反弹的期许与未来,等着你、我共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