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已经想好了该怎么送礼物了。现在只等零送他回家时找一个小小的借口，然后就能实施他的计划了。

出门，上车。路明非一坐好就开始了计划的第一步：提出回学校的请求——他有东西忘在学校了。零没说什么启动了车子，路明非知道她同意了：这是回学校的路。

天已经完全黑了，雪还在下。道路上碾得很实的雪反射着路灯的光，路灯下纷纷扬扬的雪毫无轨迹地下落。道路两边的商铺亮起来了五光十色的灯。

在这有些黑暗，又有些宁静的路上一直行驶，路明非感到自己因为计划成功施行第一步的兴奋慢慢变为平静。不去想她会不会接受，又会有怎样的反应，路明非只想让时间停在这一刻。

出示学生证，门卫让车子开了进去。零本想开到教学楼下，路明非让她停在操场边就行，否则与计划不符。零照做了。路明非装模作样回到教室转了一圈，实际上他只想进行下一步计划。回到零的身边，路明非说他吃多了有点不舒服，想让零陪他走一走。零看着路明非，远处昏暗的灯光照射下零的宝石般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疑惑。

路明非先走了，他相信零会跟上的。

果然零快速走了上来，并没有说一句话。两个人慢慢地绕着操场走，地上的雪嘎吱嘎吱的，以两人为中心远远传出去。

就快要到路明非藏礼物的地方了。虽然和零雪夜漫步很享受，他的祝福和礼物更重要。

路明非快步前行，把零留在身后。拿出被雪覆盖的盒子后，路明非站在原地等待零的到来。零走到路明非面前看到他手里的礼盒，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

“送给你的礼物，零。”

“我能打开看看吗？”零或许以为这是圣诞礼物。

“当然了，这是送给你的。”

零坐下来把盒子放在大腿上，抚掉盒子的雪盖。解开大大的蝴蝶结，零轻轻地打开盒子。

“这是……佐罗！”看着盒子里的滑稽小熊，零不自觉地说出了小熊的名字。这也是路明非第一次看到零表露如此明显的情绪。

“这是……你送给我的吗？”零仰头看向路明非，希望从路明非的眼睛里看到些什么。

“零，生日快乐。”路明非蹲下身，轻轻地说。他又看到零身上的雪花了，只是仍然没有勇气轻抚。

零把佐罗从盒子里拿出来紧紧抱在怀里，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小熊，路明非看不到她的眼睛了。

许久，零抬起头轻声说道：“谢谢。”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路明非的脸，好像要从上面看出些什么东西来。路明非和她对视，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许多东西：喜悦、依恋、怀念、委屈、悲伤，还有很多看不懂的。

路明非看着面前的女孩，眨眼之间被雪覆盖的操场忽然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雪原，空旷的天空出现了燃烧着火焰的战斗机，一个身穿白棉布裙子的金发小女孩抱着一只丑兮兮的布袋熊。

路明非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这副画面是从哪里来的，下意识觉得那个小女孩有点像零，可是看不清脸。他用力摇头尝试恢复清醒，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双手抱头把头埋在两腿之间，浑身颤抖。

哆嗦了一会路明非恢复了正常，抬起头来发现零还在看着他。“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零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路明非。

“零？”路明非站起身来。

“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零把小熊小心地放进礼盒里收好，起身看向路明非。

“好……好啊。”路明非不清楚零在打什么主意，他不会拒绝，更何况在这无人的世界。

零抬手，做出邀请的动作。

路明非忽然就知道那个那个作弊码怎么用了。他在心里默念“Por Una Cabeza”。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但是路明非能感觉到有什么发生了。

牵手，交错。他们在这无人的夜里跳起舞来。没有伴奏，也不需要。只有舞，伴随着漫天的风雪。

和以前每一次练习都由零主导不一样，这次路明非能感觉到两人的角色完全互换了，路明非才是舞蹈中的主宰者。他的动作那么有力，那么娴熟，现在的他是真正的世界级大师。零完全被带着做出每一个动作，就像提线木偶一样。路明非感觉这并不是自己，却又欣喜于自己的支配地位，仿佛他本来就该这样。

没有乐曲，没有观众，舞蹈到了末尾。零按着路明非的手开始了旋转，路明非立刻理解了零的意图，给予她强力的支撑。红色的衣摆旋转起来，带起丝丝缕缕的雪花伴随着衣摆旋转。鞋跟在雪地上带起一连串令人愉悦的响声。

无人的雪夜隐去了，燃烧的火从四面八方涌来。四周是燃烧着的墙壁，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在金色大厅里，一对对男女在抱着拥吻，像是情侣，又像嗜血的野兽。

怀中抱着一个白金色头发的小女孩，肌肤冰雪般素白，有些小小的雀斑，脸上没有血色。她的手中是一只小小的布袋熊。路明非终于看清小女孩的脸了：是零？不，不是现在的零，是小时候的零！零和她相比显然更加精致，能看出是同一个人，还有那相同的白金色头发。

这支舞已经结束了。路明非又回到了学校的操场上，面前是零，她正在屈膝行礼。行完礼后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路明非，眼眸里流露出淡淡的的惶急，像是在等待路明非说些什么。

路明非没来由地想要说话可是发不出声音，只有嘴唇微动。零看出了他的唇语：“雷娜塔，我的小公主。”

零刚想说些什么路明非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零立刻扑过去抱住路明非，眼神里满是急切和担心，樱红色的唇翕动：“是你，是你……”

路明非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是飘着雪的灰色天空，有几缕发丝落在脸上。路明非试着动了动，全身酸痛没有一点力气。

“还好吗？”熟悉的零的声音，不像平时那么平淡，带着一点不为人知的担忧。

“零……我没事……刚才不知怎么突然就晕倒了，我这是……”路明非虚弱地回答。

路明非转移视线，那双冰蓝色眼睛正直勾勾地地居高临下看着他。路明非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况，发现自己正在雪地上躺着，脑袋枕着……零的大腿。

路明非有点惊恐，连忙准备起身给零道歉。“这是什么情况！我竟然晕倒在雪地里还享受了零的膝枕服务！要死要死，对零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今后恐怕再也没脸面对零了。”路明非欲哭无泪霎时只觉得悠悠苍天何薄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