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制止了路明非起身的动作，把他按住不让他动。路明非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零就做了件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她轻轻地把手背贴到路明非的额头上感受他的体温，又用两只手的手指放在路明非两侧的太阳穴上轻柔地按摩。

路明非仰面看着，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零：她的动作那么温柔眼神也那么温柔，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是他能看出她生硬的脸已经柔和了下来。她就像一位母亲在安抚怀里的婴儿。路明非乖乖地躺着不敢动，身体从一开始的紧绷到后来的放松，他已经留恋于这样的温柔中了。

路明非缓缓闭上了眼睛。鬼使神差地，他想起了那句作弊码，在心里默念：“Show me the flowers”。

路明非听到了烟花的声音，稀稀疏疏的。他睁开了眼睛看着烟花的方向，慢慢的越来越密集的烟花升上了天空。

一道道火焰如箭一般射向天空，然后四散开来，不同的颜色、不同的花型铺满了整片夜空。白色、红色、金色、紫色，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又融合，路明非从没见过这么华丽的烟花。

路明非转头看向零，她正呆呆地看着夜空，素白的脸那么柔和，冰蓝色的眸子倒映着整片夜空，有梦幻的光芒在里面流动，绚丽而璀璨。这时烟花已经不重要了，路明非已经看到了更美的风景，他想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忘记了。

这时更大的声音迸发出来，路明非知道这就应该是结尾了。一束前所未有的巨大火焰射向天空，然后猛然炸开。还未熄灭的五光十色的烟花作为背景板，一朵大得覆盖整片天空的白色花朵绽放出来，是北极罂粟。有光点四散组合，两行英文字母浮现在花朵的中间：

ZERO

Happy birthday！

Zero，路明非心想这确实是零的名字。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用代号一样的名字。

烟花渐渐消散，天空也黯淡下来。零仍然看着那片夜空，失去了烟花的照耀她的眼睛依旧亮得发光。许久她垂下眼帘，嘴唇微微动了动，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说：“谢谢。”

路明非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用谢？什么烂回答啊！不客气？和上一个一样烂。以前脱口就出的烂话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好像就连他自己内心深处都不希望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破坏了风景。

路明非没有回应，只是和零静静对视。明明还是那张完美的脸，还是那双宝石般的冰蓝色眼睛，路明非却觉得有什么地方完全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出来。

零默默地垂着眼帘凝视路明非的脸，想要从中找出似曾相识的样子。从第一次看到路明非，零就对他有一种亲切和熟悉的感觉，随着后来越来越多的接触，这种感觉也越发深刻，越发真实。

其实早就有证明了不是吗？她明明是洁癖那么严重的一个人，别说肢体接触了就算是别人用过的桌椅她都会认真清洁后才会使用，很合理地被称为“冰山女王”。可偏偏对他，零生不出任何抵触感。

后面一起练舞，不只是简单的肢体接触，他们的动作那么亲密，零也没有想象中的不舒服，甚至她感觉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再后来一起吃饭，也是顺理成章了，零完全没有任何反感。

直到今晚路明非的反常举动，零就猜测他一定有什么特殊的计划，只是没想到他竟然送了自己生日礼物。他是怎么知道今天是自己生日的？还没来得及细想，零的情绪几乎要爆发了：他送的礼物竟然是佐罗！

他带着自己跳舞的时候是那么强硬，完全掌握了主导权，就像曾经一样。他的触感那么温暖熟悉，只是触碰到就能带给自己十足的安全感。只是他可能都忘记了吧，也可能他不是那个人。

零心中一直以来的猜想几乎就要证实了，她多么希望路明非就是那个人，那个和自己做朋友、带自己和黑蛇玩、带自己逃亡并许下誓言的人。只是他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没有任何音讯，她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但是她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回来，所以她会等。漫长的岁月里等待是那么痛苦，那么的难熬。但是她从没有选择过放弃，因为她要成为有用的人。她竭尽全力训练，排除所有情绪，任何任务都要完成，她把自己锻炼成了一块钢铁。她一直坚持着，再痛再苦也不吭一声，只为了将来的重逢。

那无声的“雷娜塔，我的小公主”已经击穿了她的内心，一直以来她自我构建的冰山一般的厚重防线融化了。这一刻她无比确定他就是自己一直在等待重逢的人。只是他似乎把一切都忘记了……曾经的他是那么威严高贵，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王座之下；现在他却那么懦弱卑微如尘土。她不在意，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她都会在他身边。

零又想起了那朵大得铺满整片天空的北极罂粟。是啊，他知道自己喜欢这种花语为“希望”的小花，还特意送给她。

“小雷娜塔，你想的不错，他确实是你想的那个人，也是你的任务目标。但是从一开始我就改变了剧本，所以给他安排的并非悲伤和痛苦之路，而是鲜花盛开之路。本来的剧本是让他在一次次绝望和痛苦之中放弃人类的情感去拥抱钢铁的王座，但是无数次的结果都证明了这样的道路只会走出一个失败者。还有你啊，小雷娜塔，你这么可爱的小女孩等了这么久，连我都有些心疼了，让哥哥知道他肯定会骂我的。从现在起你不用再等了，任务结束了。但是记着，哥哥还没有恢复所有的记忆，现在他只有支离破碎的记忆。在他完全想起来之前不要表现得太明显，这样不利于他踏上道路。”老板的声音响起。

“是要抛弃我吗？我还有用！”零呆呆地看着路明非的脸，强忍着泪水说。

“怎么这么笨啦小雷娜塔！契约是你和哥哥订的关我什么事？只有他才能解除你们之间的契约，我可是不行的哦。而且你不是没用了，呆在哥哥的身边就是你的新任务，这不也是这么多年你期待的吗？”老板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

“接下来我该做什么？”零有些不安地问。

“下面嘛，你就陪着他上学就好啦，很简单不是吗？虽然他还没完全想起你，他已经喜欢上你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嗯，这叫什么，天降青梅？连我都不忍心拆散了。”老板饶有兴致。

老板已经离去了，零仍旧凝视着路明非那双黑色的瞳子。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抚过路明非的脸，情绪从她冰蓝色眼睛里开闸般涌出。

路明非连忙闭上眼睛，转头吞吞吐吐地说：“零……该回去了，再坐一会儿就成雪人了……”他想自己的脸应该已经红到耳根了。说完又在心底暗骂自己真特么不会说话，大好时机不抓紧机会享受又说出来煞风景的话。

“起来。”零依旧简洁的话语风格。

路明非赶紧一个翻身从零腿上爬起来原地蹦跳几下抖去身上蓄积的雪。脖子上有点湿湿的，可能是雪化了吧。

回头去看零，她还在原地坐着，身旁放着装有小熊的盒子。路明非还在疑惑零为什么还坐着，正想询问她怎么了。

“拉我。”零优雅地伸出一只手朝向路明非。

“哦哦哦。”路明非发出一连串的声音，懊恼自己这么木头。

路明非牵住零的手把她拉起来，她却站在原地不动，路明非有点疑惑地看向零。在零冰冷的眼神下路明非明白了她的示意：

“帮我拍雪。”

路明非绕着零转了几圈帮她拍掉身上的雪，又轻轻抚掉她长发上的。

站到零的面前，路明非心想这下可以走了吧，不知女王大人还有何指示。

“背我。”

听起来零是腿麻了……路明非心想这个确实是因为我……虽然我确实挺喜欢的……

路明非乖乖地转身半蹲下来等着零的动作，随后就感到轻飘飘的身体贴在了背上。零真的很轻，轻得路明非感觉就像一个纸娃娃。淡淡的少女气息包围了路明非，两只柔若无骨的纤细小臂环绕着他的脖子，发丝散落在他的脸上。

确认零已经在他背上趴好，路明非双手向后捞住零的腿弯，嗯，毛茸茸的，很纤细，狠狠地心动了一下。路明非突然有点心疼零，她实在是太瘦了。

背好零后路明非把零往上提了提，用手臂托住零的腿，然后下蹲把盒子拿起来两手抓住。正打算往车子方向走，零用鼻子蹭了蹭路明非的后脑勺示意他往反方向走。路明非想了想零可能是想绕一圈缓解一下麻木感吧。

风雪中男孩背着女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恍惚间零碎的记忆出现，路明非想起曾经有一个男孩背着女孩沿着铁路线一路向南，他们约定要去往一年中三个季节都会开花温暖的的南方，男孩对女孩说如果非要爱什么才能让你有信心活下去的话不如爱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