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老头阙着嘴,烦躁地把音箱在桌子上一摔,里面的歌声骤然放大,把他们俩老头吓了一跳。
烤串滴油滋滋作响,巷子深处也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房东老头和社区主任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社区主任忽然严肃地对房东老头说:“要不要找个人给你房子作作法?这样过不了多久,房子就又可以租出去赚钱。”
房东老头一听,怒火蹭蹭蹭地往上涨:“你一说我就来气!那个死东西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舒服!我本来都不想把房子租给他的,每一次我去收他租金,他都一幅想把我杀了的模样看着我!”
摊主老李今天也听说了,这小区里死了一个年轻人,据说是吃抗压药过度,外加作息不规律猝死了。
而且那年轻人他也熟,他长得瘦瘦高高的,模样斯文。
他一直喜欢来他这儿买铁板鱿鱼。
“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是个精神病!不在医院里好好待着跑到外面来做什么!”房东老头说着说着忽然呛了口口水,社区主任连忙给他拍拍背。
“哎哟,老张我当然懂你的心情,所以我们更要找个人来处理一下啊!我知道有个人还很不错,要不要我给你推荐?除秽除鬼!在行得很啊!”
社区主任和房东老头叽叽咕咕地在那儿说,又脏又臭的乱衣架劈头盖脸从天而降,砸得他们俩眼冒金星。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该不会是那个家伙回来找你了吧……”“什么找我找我!你别胡说!”
他们话还没说完,身体下的红塑料凳也一并被抽走,他们一不留神一起往下坐。
惨叫声刺耳抓心。
“老张老张!我!我……你快给我叫救护车!”
“他妈的老子也摔了!啊啊——”
这一天夜晚,救护车又到了小区门口。
一个月以来,小区里人心惶惶。
不少人都说家里老是发生怪事儿,不是东西丢了找不见,就是总会听见奇怪的声响,晚上睡觉被压得喘不过气,根本起不了床。
好巧不巧,这些人又都是议论408号房客最厉害的家伙。
这一吓,家里面有一点积蓄的人,都纷纷搬走,小区里愈发显得冷清。
“我和你说,那个租房子的房东老张……他死了!”一个老太婆和一个稍显年轻的大妈躲在墙角小声咬耳朵。
大妈吓得黄脸发白:“怎怎怎么死的……”
老太婆眼睛瞪大,使劲地逮着大妈的手腕,低声道:“他和那个狗屁主任在那儿讨论那个人,刚刚说了没多久,一个黑影就砸在他们身上!他们身后的东西全都没了!他们使劲往下一坐,骨头都摔裂了!送到医院里的时候,就说那个膀胱被那个骨头戳破了!花了一大笔钱做手术!医不好!”
“那……那那个主任呢?”
“他?”老太婆啐了一口,用脚踩上去磨了磨,“他倒是屁事儿好得快!说是今天要请人来呢!钱还要从我们身上拿!”
罗晓鸣站在她们身旁听完了这些,思考着自己到底是跑还是不跑,但是跑的话他又能去哪儿呢?
回他爷爷那儿吗?那儿早就被占地拆迁,什么都没有了。
回他父母那儿吗?那儿早就被亲戚家把房子占了……抢回来的话说不定也可以。
可是他现在还没有把那个社区主任给料理好,他还不太想走。
嗯……
还没有等罗晓鸣想清楚,社区主任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一个老头进了小区。
“无关人士快点让开!大师来了!快让开快让开!”
刚刚还在墙角议论的人们,一溜烟儿便跑了。
再看那所谓大师,白发白须,戴着一幅小墨镜,拿着一个脏拂尘,身上穿着一身油腻腻的黄色道袍,整张脸瘦长凹陷,像营养不良,更像江湖骗子。
“大师大师这……我这边……”社区主任话还没说完,大师就抬手打断他。
罗晓鸣挑着眉毛看着这老家伙一步一步走,绕着他转了一圈,手上不知道打着什么手势,最后一大跨步走到他面前站定。
罗晓鸣皱皱眉,对他比了个中指。
大师摸了摸羊胡子,镇定地对社区主任道:“帮你除鬼消灾,给300!”
社区主任本来被大师整的这一出吓得面如土色,听到300块便能解决,立马一瘸一拐地跑到门口保安那儿,吼着让他拿300块出来。
三百块到手,又屁颠颠地跑回来把钱毕恭毕敬地交给大师。
大师蘸着口水把钱点清楚了,把钱服服帖帖地揣在自己的怀里。
罗晓鸣看到这儿,转身就想走,却猛得发现自己像被死死地钉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大师会意一笑,把他那拂尘甩了一下,一幅高深莫测的表情:“你倒是个有执念的家伙,活着的时候过得不好,就拿别人撒气?”
罗晓鸣突然一下笑了,他想开口反驳,却发现自己竟然连话都说不了了。
“小子,你也是运气不好,碰上我这个硬茬了。”大师抠了抠自己的脸,又摸了摸怀里揣好的钱,“你大师我,今天就让你上个好轮回!”
“大师!一定要让他灰飞烟灭啊!他可是害了我的好兄弟啊!”社区主任听到“好轮回”三个字,马上就不乐意了,鼓个劲大声吵嚷。
罗晓鸣盯了一眼社区主任,又看了一眼这个大师。
大师空手画符,甩拂尘向罗晓鸣一划!
刺眼的光芒乍亮在他的眼前,他觉得自己仿佛浑身被烧灼,他仅剩的灵魂一点一点地焦化成灰烬。
这一次,又要死了。
社区主任在那儿小声问,大师,鬼没了吗?
大师看着罗晓鸣所在的位置,一言不发。
罗晓鸣意识将要消失之际,虚无缥缈的声音,像幽暗之中的劲丝,咻呼穿入他的耳朵。
“异世的灵魂,聆听我们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