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月里的十五还有月底,赵老汉就会驾着牛车领着孙儿去镇子上,把平日里采的茶花草药还有打的山鸡野兔换成铜板,若是平日里踩到狗屎来点运气,在哪个不起眼的土窝窝里刨出两株稀有点的药材或者有哪个不长眼的猯自己跑进陷阱里,那指定能够换上好几颗散银。到那时,不仅可以买上足够的米面油盐,还可以多打上几斤散酒,路过话本摊也会毫不吝啬的任孙儿挑上几本。
日头刚冒出个盖儿,赵老汉就拿着个秃扫把在老黄牛的身上刷刷蹭蹭,嘴里念叨着:“老伙计我也把你拾捣拾捣。”
他伸出干枯的手掌抚摸着老黄牛的鼻梁,轻叹一声:“唉,你也老了,也不晓得是你先走还是我先走。”
老黄牛来回甩动着尾巴,驱赶那些死缠烂打要吃早饭的虻。
赵老汉套起小木车,随后把几个大小不一的竹筐搬了上去,摆好放稳后伸伸腰还不忘捶打几下,长舒一口冲屋里喊道:“乖孙儿,吃饱了没有啊?”
南风欢天喜地从门里窜了出来,蹦蹦跳跳来到赵老汉的面前,赵老汉偻着腰急忙向前迎上几步。
南风用袖口抹了抹嘴,嘴里的白面馍还没全部咽下去就忙应道:“爷,我吃完了,咱们走吧。”
赵老汉满眼宠爱的看着孙儿,习惯的抚抚他的头,又笑呵呵的说道:“我孙儿长大了,都能跳这么远了!”
听到赵老汉的夸赞,南风喜上眉头更加卖力的蹦了起来,惹的小黑狗也围着南风撒起了欢。赵老汉轻捋斑须心里的美再添几分,只觉得这样的时光无限美好!
赵老汉坐在车辕上轻喝一声,老黄牛便缓缓地迈起了步子。南风盘着腿坐在车里背靠着一个较大竹筐,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哼着什么。
小黑狗安安静静的跟在牛车后面。走出一里地的时候,南风才开口冲着车后的它喊道:“回去吧小白,不用再往前走了,回去看家吧!”
小黑狗果真停了下来,不住的摇着尾巴看起来有些不舍。
牛车缓慢地向前行驶,小黑狗变的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南风还不忘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朝着黑点挥手。
“回去吧!回去吧!”
山路崎岖不平,时而坑坑洼洼,时而又是一堆土疙瘩,牛车踬蹶而行不断发出“吱呀吱呀”的惨叫。赵老汉不由的感叹一声,“都老了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散架。”南风转过头看着赵老汉,不知道他说的是牛还是车。
行到一个坡前,赵老汉顺着车辕一滑便走在了地面上,南风见爷爷下了车便也从边上滑了下来。
每次行到此处,赵老汉都会下了牛车徒步爬坡。
他说,牛也很累。
南风也总会学着赵老汉的样,下车爬坡。
起初赵老汉还不舍得让孙儿下来,让他坐在牛车里。怎料这孩子性子倔的很,执意要和他一起爬,渐渐的一切都成了习惯。
赵老汉微微一笑伸手从竹筐里拿出两个草帽来,给自己扣上一个又给孙儿扣上一个。牛车依旧“吱呀”作响,赵老汉原本佝偻的腰弯的更加厉害,他一手托着孙儿一手抓着车辕,长长的坡道上,一老一少一牛车缓慢的向上移动。
日头越升越高,把他们的影子缩的越来越短……
赵老汉用手背蹭掉额头上的汗珠,摘下草帽当做蒲扇扇了扇风才开口道:“总算是到了,这太阳可真毒啊,没到正午已经晒的人汗珠子直冒。幸亏咱爷孙俩赶的早,不然非得顶着正午的大热头才能到镇子上啊。”
赵老汉一边说一边又伸手抹掉孙儿脑门上的汗珠子。
南风早已欢欣雀跃,哪里还会关心日头的大小。
这座镇子名叫古河镇,因傍着一条几百年来从未断流河而得名。
古河镇位于夏国的西北,从此往北行二十里,过灵威关可至昌国;西行三十里过鹰口峡可去图塔国。镇子南边五里便是青州港,从此乘船顺浩江而下可至虎州,福州,唐州,合州,林州,南州,仓州。
浩江起于西地冰天峰,经天夜,圣鹰,图塔等十余西面诸国,又过昌国西南,最后纵穿夏国汇于南海。
夏国漕运多仗浩江之势。
在这样的位置,古河镇热闹非凡,往往比很多县城还要热闹还要大上许多。
在古河镇,有军队,有巡捕,有往来的商客,有神秘的修士,甚至还有妖。
赵老汉牵着老黄牛行走在街道上,一光着膀子的挑夫笑盈盈的问道:“老赵,今天又拉着啥好东西来卖啊?”
赵老汉亦是笑着回道:“没啥好东西,都是些不压称的杂袋儿!”
往前又走了几步,一家小酒肆的二层围栏上斜靠着一个老头,满脸通红醉惺惺的喊道:“赵老汉,好些日子不见你来镇上了,是讨到婆娘了吗?”
赵老汉嘿嘿一笑,“我每月都来镇上两次不曾间断哪,怕是你吃大了酒不曾记清。至于婆娘嘛,黄土都埋到我的脖颈了,还上哪里讨得?”说着赵老汉将手一摊。
“是这理儿!是这理儿!嗝~”那醉老头说着又灌下几口酒。
赵老汉摇了摇头,依旧晃晃悠悠的前行,南风跟在后面不住的打量着街道两旁的人和物,他随赵老汉来镇子上已不是一两次,但眼神里的好奇与高兴却从未减少。
行了约百步,来到一间茶馆。
闲来茶馆。
这间茶馆是镇子上一对姓杨的兄弟开的,哥哥叫杨夯,弟弟叫杨明,熟悉的人都叫他们大杨二杨。大杨言少但干活踏实卖力,有手艺,调的茶可谓是各有特色。二杨为人精明会说话是个生意人的料。
就拿让刘大嘴来茶馆说书这件事来说吧,二杨可谓是慧眼独具。
这刘大嘴本名刘猛士,他爹是个战场上活下来老兵,于是便给儿子取了个这样的名,意在让刘大嘴也去当个兵当个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