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购房的收款收据,直接到油田公积金办事处把这五年的公积金取出来,存好,做为不久之后的第二次房款。一个半月转眼即逝,接到书记通知,三天后归队,设备搬货场,搬完货场大概率继续放假。遂一路风尘到队,下车进生活区已是黄昏,云遮住了四分之三的天,晚霞渐淡下去,餐厅吃了饭,跟大家打过招呼,才上二楼的旋梯,雨便淅沥淅沥的下起来。二楼小班的宿舍冷冷清清,多数都空着,这口井临时工陆陆续续的辞职不干,虽有招新人来,遗憾的是没坚持多久又走了。
推开宿舍逃生仓,山峦间白昼渐去,微风带起,雨雾,烟,笼罩山间,农家灯火星罗棋布,若在白天,撑把伞走走山间的路,在山底的石桥上待一会,把脑袋里装满的烦恼倾卸到河里,让鱼儿听听,让水藻听听,也可以让大自然帮我自然降解。雨嘀嗒嘀嗒的落进宿舍,找块抹布,垫在潲进雨的仓口,和衣侧躺在床上,被子还不能盖,刚来,宿舍长时间没人住,枕头,被子几乎都是潮的,开了电热毯,需要烘一阵子。闭眼,听这雨慢慢得下。
拆散的设备搬货场用了三天半,第三天上午搬了生活区,通了老百姓的电。队长召集所有临时工开会。会议室内,乜嘉与拿出一份公司下发的文件,让每个人传着看了下,文件一共两张,第一页是辞退临时性用工人员的通知,第二页是根据每人所工作的年限获得的解除劳动合同补偿款。队长咳嗽了下,想说什么,不知该怎么开口,又想了想,见大家都看着他,语调伤感的道:“共事这几年是缘分,认识大家很是幸运,若之后江湖上有用的着我的,大家尽管开口,我竭尽全力。明天给大家定了火车票去涪陵总部签字领钱。另公司出钱,会有专门的人给你们订票回家。”说罢,站起来挨个与每一个人握手,拥抱。
直至散会,得到的消息让我惊愕,公司辞退所有临时工,也就是说,在一,向南,老季,勒正宣,今天有可能就是人生最后一面。“走了,走了。”在一咋呼着。我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一时失语,一块到了宿舍,我一会这屋门口站站,一会又到那屋门口站站,他们就跟平时休班一样,自顾自收拾着行李,我一言不发,不论他们与我提什么话题聊天,唯有沉默。马士云挨个屋转一圈,与每个人说好,晚上请大家一块吃个散伙饭,给他们送行。我转念一想,匆匆跑去马队屋,问道:“之后有可能在招他们回来吗?还能一块共事吗?”马队道:“可能性不大,但也有,主要看他们,我这干了快三十年了,除了八四年临时工转正一回,那机会照实不错,不过也是转司钻,副队长,大班之类的。之后….嗯,”马队想了想,皱眉回忆了下,道:“基本干够一定年限,他们都要走。回来的人是有的,太少,也是重签。再回来做什么?如今国内经济发展迅猛,其他行业待遇不弱,石油钻井行业优势太小,钻井基层依然艰苦,入职井队又不沾任何编制,既然都是临时性质的挣钱,你怎么选呢?普通小老百姓,拖家带口,生活各方面离不开钱,自然哪里钱多去哪里。”他又问我道:“你留下看井吗?”我道:“应该不留。”他道:“订票一块回家。”我道:“好。”
散伙饭选在我们常去的农家乐,村长一听我们要搬离这里,立马热情的说晚上全场八折,在一,向南,老季,忠宪,勒正宣,马队,我,常在一块的六个人一桌。当然,队上其他人在不同的饭店也各有场。马队点了大家各自爱吃的菜,大伙一如既往的开始天南海北的胡扯,互开玩笑,氛围欢快热闹。不见离别的任何迹象,况且是这么大规模的离别,我的心里始终不太滋味,转念一想,又不是见不到他们了,随时都可以去找他们,略显糟糕的心境很快平常。也对,毕竟我人生阅历少,好不容易跟这些人磨合好,他们就撤了,我是喜聚不喜散,不愿意再适应新人。马队,还有其他人,或许早已习以为常人生中的过客往来。
马队道:“老勒回去准备做点什么呢?”勒正宣道:“有朋友在海上钻井,若在招人,有机会去海上,我就去海上。”马队道:“海上钻井比陆地好很多,待遇也不错,上一休一是我羡慕的。”在一惊诧道:“还要继续钻井?我是不会再干钻井了,回头进场打工了。”我道:“有自己单干的想法吗?”在一道:“单干?只能做点小本生意,我媳妇村里街头卖早点,我先回去帮忙一阵,算是休整,做大事,咱恐怕没那头脑。”老季道:“其实井队也不错,适合我这样四十来岁的,工业经济发展初期,井队可以干,经济繁荣的时候不适合干,经济萧条的话还可以来干,主要是它不拖欠工资。也算自由,你看马队,这辈子就被套牢了。”说完,大家都笑了,马队也是无可奈何的点头,举杯喝酒。
向南道:“我主要是非常讨厌这个夜班,一上上一个月,熬的人直接不行。什么时候井队可以不上夜班,到了晚上就停下来,第二天接着打钻。”马队道:“好主意,目前这个不太好办,套管里还说的过去,新地层,不上夜班关井停着,风险也很大。”马队皱眉思考,道:“目前最理想是钻杆改套管,打套管,省很多事。”向南道:“若钻井液若是一种科研合成新材料,可以随时控制其形态,钻进时是液体,晚上停下来不干的时候后可转换成固体。比如,从早上八点钻进到下午六点,泥浆都是液体,六点下班吃饭,停止钻进,泥浆可在短时间内变成固体,等同于井被填了,这样,不用考虑任何井底,井控风险,然后大家下班回去睡觉。第二天接着,泥浆恢复成液态,继续钻进。”老季道:“主意是不错,这泥浆材料研发出来,需要时间,我是赶不上了,也许研制出来,钻井队…已经没有这个行业了,钻井工这一工种就会成为历史,就如同以前村里磨剪子,锵菜刀。还有专门焗碗的匠人,给人收麦的麦客。这些你只能在视屏,电影里看看,至于井喷这个词,查字典大概也就明白个含义,呵呵,井喷临场的壮观程度怕是感受不到了。”勒正宣道:“新的能源完全可以替代石油或者天然气,比起井队不上夜班,我更倾向于井队被取代,这一行业消失了,大家就不用再考虑夜班了。”我道:“月球上的氦三,改天集结一批钻井工人登月,采用取芯的钻探方式,找到纯度高的氦三矿,运回来,氦三核聚变很清洁,只需要一点就能替代不少化石能源,若大规模用起来,造福国民。”勒正宣道:“去月球打井吗?”我道:“是的。”
众人微笑。
在一道:“之前在厦门山上打水井,三班倒,也上夜班,不过是零点到八点,一个班五个人,一台泵,一个罐,一台发电机,晚上动静大,村里的人找来,直接停了设备大家睡觉,好一段时间,只上白班,没有夜班,一口水井两千六百来米,要打半年,山上种的龙眼桂圆太多,都没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