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队喝口酒,吃点菜,想了想,笑道:“咱这队还算好的,领导夜班不怎么安排辅助活,有活也是夜班饭前干完,后半夜值班维护设备,当然有些话领导不能直说,劳动纪律还是要遵守,就说这个夜班,你让大领导来上十天半个月的班他也犯愁,人本不是夜间活动的动物。至于以后没有井队这一行业,现有井队人员都可以安排去采油,我总是听说从井队调到采油,纯降维打击。”马队示意大家随意喝酒吃菜,接着说道:“直到把油井里的油抽完。不打新井,这些老井应该还能开采一阵子,陆续抽完直到关停最后一口井,公司就地解散,大家发笔钱,各过各的去,别说,还真放不下工作了这么多年的地。”马队轻叹一声,话锋一转道:“不过,资源性城市怕是要痛苦转型了,转不好,青海的冷湖,河南的南阳,石油资源枯竭后,如今什么样子,可以去看看。”
向南道:“从另一个角度说,新能源彻底取代石油也是好事,社会八成是进步了,符合事物发展的规律,油田探明的储量一直有,只是以后不开采了,石油的样子只能从博物馆里看了。”老季吃口菜道,“岁数大了,进场干流水线是进不了了,现在招聘都要年轻的,我看个大门,当个保安,挣点小钱就好,上个八小时就行,我刚来井队以为是八小时制,结果第一天白班七点四十多下班,下班吃晚饭,我才知道井队是十二小时制,白班要自己带些小零食,随时挡挡饿。我当天晚上就想走,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忍忍干了一套班,也就是三个月,琢磨先挣个钱吧,干了快一年,晚饭提前到六点,不再下班吃饭,这挺好。正常钻进,在司钻房聊天,我跟书记贺华清探讨过井队实行八小时制的可行性。书记只是说早些时候,是四个班,上一休一,也就是上两个星期休两个星期。这也变相算是八小时制,如同海上。可惜,印象里四个班没坚持多久就改了。”在一道:“其实四个班完全可以,只不过是要多加些人,上面是在考虑成本吗?”
忠宪道:“我之前干的化工厂,四班三倒,八点,下午四点,零点,然后休一天,包括在一刚才说的打水井也是八小时三班倒,井队完全可以这么来,就是需要三个班在井上。”老季道:“我当时也这么说了。书记说,理论上若队上三个班,大班,小班都要加人,八小时轮班不是不行,开会要开三次,就是繁琐点。适合智能化,数字化的钻井设备,其实开会也不用天天坐一块开,手机群里下发班组任务就行,八小时制对员工的素质以及自觉性要求很高。”忠宪道:“其实有些别的油田的井队,井口,二层台早就不需要人了,设备装配好,人都不用进井场,在井场外摆几栋房子,坐屋里操作就行,全场监控,屋里,屋外的没有死角,哪里有问题提前报警,井场里根本不用人,泥浆配好了直接拉来混罐里,液面监控系统,灌浆监控系统实时数据传输,一个班两人就够了。”
勒正宣道:“若出了事故,比如井下有问题怎么办?”忠宪道:“就如同搬家一般,有专门负责搬家的后勤,有专门负责拆架子,装架子的后勤,有专门负责处理事故的后勤,至于下套管,电测,固井,都有相应的外协单位。有情况,一个电话,一辆车三五分钟到现场。”我听了觉得这不跟采油站的模式咋样?在一道:“野外现场操作人员就如同网管一样,不行重启下,不行换台泵,换个电机用,而后勤保证就是不用在现场,出现情况随时到井即可。”老季用四川话说道:“对头。”
马队道:“若真能一个班两到三个人的话,八小时制不是问题。现在,我只是觉得班前,班后会,提前以语音或者文字的形式发送到每个人手里,哪一路负责哪一路的,不乱效率还高。这样又缩短了开会时间,多出来至少四十来分钟休息的时间。”马队停一停,喝口茶,点支烟,抽一口,道:“我还是觉得眼下,钻井工人太有必要四十五岁,或者五十岁转后勤了。这也算是我这上了岁数的一些私心。就目前五十岁左右的钻井工人,都是在人拉肩扛,拼体力的年代凭一股精神熬过来的,一旦上了岁数,多数人,体力上,精神上从事钻井队开始被动,一些潜在职业病开始显现。这几年公司也在积极配备减轻劳动强度的机械化设备,力度不小,况且每年都有新招的大学生入职。不用找关系,就是自动转,只要你到了四十五岁,就可以转,年年如此。规则定死,不因领导的更换而改变。当然,你愿意在前线接着干,愿意留下,可以,不强制。当然,你要是劳动强度下来了,八小时也实行了,那就自然退休就好。”忠宪道:“整个集团的人力资源应该循环起来,有的小单位,很多老龄化人群,后勤都饱和了,打破必须同一单位的调动壁垒,钻井的老龄化人员可以向采油,社区,等其他单位后勤,跨单位输出。当然,这里必须是上了岁数的,规定一个合适的年龄。”
正宣道:“我印象里来过两批大学生,招了干大班,还能干的时间久一点,招的大学生干小班,没几天就走,前年来的三个大学生,两个干了有一个月,走了。另一个还行半年之后也撤了。时间,待遇,劳动强度,别跟孩子们扯别的,孩子们对这主流经济社会有自己的判断。”在一道:“真要如马队所说,这行业就完美些了,学生们留下的概率大很多,我呢,还是可以回来干一阵的,就是不知道那时候还招不招临时工?”我道:“若钻井行业趋于完美,不再艰苦,应该不会招了,多数时间只有艰苦的一线才会出现临时用工,直接印证了钻工不好干。”老季道:“目前情况来说,是这样。应该有这样的大数据,统计钻井行业退休人员死亡时间,退休后患各种病时间,具体持续时间,分年代统计,六零后,七零后,当然可以对比油田其他工种,诸如采油,作业,采集这些数据,间接也是有实际意义的。其实油田应该有这样的大数据,或者已经有了,只是没有公布出来?“马队道,“油田应该是有这方面的数据统计,可以去查的,统计或者大数据今后会更加细化,比如精确到什么岗位,从事这个岗位多少年,目前出现了什么病症,这些数据可以为预防一些病症提供参考价值,提前从开始预防,根本预防。”
向南道:“问题又回到我开始提到的夜班,熬夜肯定是各类疾病的潜在杀手锏。”老季道:“你说上层不知道我们讨论的这些吗?”我道:“肯定知道,若是你到了那个位置,眼光,角度会不会不同,反正,我是觉得八小时制施行不起来,成本占很大一方面,至于取消夜班,这个难度太大,四十五转后勤,这个我支持,这个需要整个石油系统有更完善更健全的循环接纳体制。”勒正宣道:“看来,解决所有问题的办法就是高科技了,其实不止钻井,所有行业都有缺陷,走向完美的过程中需要不停的打破传统,推翻之前的制度,想法。各行各业,不停的创新,改进,才会促进社会进步,国家繁荣富强。从钻井行业的发展,间接也能体现国家的科技力量与整体实力。期待未来的钻井队,在家里就能进行远程操做,完成所有能在现场完成的工作。“忠宪道:“正宣大哥,这杯我敬你,他一口干掉自己杯中的啤酒,道:“两年前的工时改革,多谢你对司助的照顾,我一学生初入社会,不懂规则事故,不善与人交流。如今接受规则的随时变化,接受所有人,事物的不完美。”正宣愣了下,回过神来,把酒喝了,笑道:“没事。”忠宪又道:“希望以后大家都一样,没有什么正式工,劳务工,临时工,五花八门的用工性质。”我心里暗自佩服忠宪,比起我们刚才谈的,忠宪说的这条应该是最容易也应该最先解决的。猛然想起来这是散伙饭,明天一早各奔前程,从此就不在一块,心里空落了许多。
马队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大家喝一杯,互相道个别…”最终大家决定步行回营地,四十来分钟到。夜,月光如水漂在山峦间,苍穹蓝墨色,云大朵低垂且慢,群星清晰且悠远。一行六人走在月亮地下,环山的水泥路,我希望大伙能结伴一路走下去。
不过,此事古难全!诸位,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