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最后一天,把寝室里一块生活了三年的同学,挨个送到火车站,直到火车慢慢开启,挥手,目送,我心底清楚,这一别若再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电话,QQ是仅有的联系方式,我还有专门的一个小册子,册子是早年父亲石油会战时发的纪念本,我拿来用,里面记录了当时不错同学的联系方式。想起入学时的自我介绍:我来自淮州慢城,家乡随处可见磕头机,台下的四十几号同学们,除了两位跟我来自同一地方的,估计多数不明白这是一个什么事物?我又补充道,“就是把地下石油抽到地面的一种机器。”同学们眼神中充满好奇,想象着磕头机的样子。我继续说道,“至于家乡的特产,也就是石油了,这属于纯天然没有污染的自然资源,有想要的给我说,我给你们带些。”想着二姑是采油工,弄点石油来应该问题不大。
一晃三年,大专毕业,踏上回家的路,买了半价的学生票,硬座,火车上跟许文玉,张永强,两位同学打扑克斗地主,中午刚过便到了油城淮州市,文玉住在淮州市周边的自然村,很近,坐公交十来分钟就到。出站口,她笑着跟我们挥手告别,她个头不高,笑起来脸颊上两个淡淡的酒窝,眼神平和,脸色白皙透微红,扎两个不太长的辫子,左手边的辫子染成浅红色,胸前挂着一串从XZ求来,保平安辟邪的珠子,她邀请我和永强有空来找她玩。便转身离开,我和永强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乘公交车的通道,她没有回头。永强回家则跟我反方向,他去向南三十来公里的泰兴区,而我需要一路向北,接近六十公里,到住的地方:油区慢城区。跟永强简单告别,约好了有机会在一块打篮球,便匆匆又各自踏上归程。
时至春末夏初,早晚天气尚温,中午热些,过出站口,略抬头,淮州的天空浅蓝带点青白的底子,昨天刚下过阵雨,空气凉爽,一大朵一大朵的白云飘向南方,仿佛离地面不是太高,走到电视塔的高层就能够着一样。买票上大巴车,从淮州到慢城,路两边,芦苇,怪柳,鹅绒藤,狼尾草乱生的荒野中,成片的红色磕头机星罗密布,巡井工人穿着红色工衣,骑着摩托颠簸在泥泞小道,穿梭于磕头机间;风一吹就颤颤巍巍的修井车边,三两作业工人,身上披着蓝色的塑料布,已经被井中的石油沾满;更远处,耸立的几座井架,石油生产一派繁忙。
还小的时候,赵纹羽的父亲带着我们上井,由于痴迷于变形金刚的动画,总幻想着这架子也能变成人形,有自己很炫酷的武器之类的。我和纹羽在井场边上的河沟里赤脚捉鱼,工人们在罐后面抽烟聊天。
大巴车途经弦月村,村里沿路修了两层楼高的商铺,虽然不多,早点小吃,五金建材,手机售后,蔬菜水果,服装家具,应有尽有。逢三六九的大集,附近十里八乡的父老乡民,买卖在此,人山人海,好不热闹。很早,村里人主要揽些油田给予的小工程,挣些衣食补用,也算间接合力发展地方。把车窗开了些,村里种的麦子已经接近成熟,估计没多久路边就有晒麦的,路两边黄灿灿一片,过路的车辆行人沾些丰收的喜气。行程过半,有一家大型的化工场,前几年说是要搬到海边去,可是一直也没有动静,这家伙的一公里范围内,空气中弥漫着不太刺鼻的化工原料味,让人极其不舒服,不禁要捂住口鼻。
暑假刚过,到家已有两个月,其实对于我这种毕业的人来说,哪里还有什么暑假,这两个月,傍晚打篮球,白天在家里开着空调避暑,早上骑着自行车在慢城乱逛,直到八月底,去油田十九中,也就是我的高中母校,看新入学的孩子们在操场上军训。这时候没有工作挣钱的概念,似乎不需要多少钱,也能这样在父母的庇佑下一直生活下去。直到遇到了一块上初中,没考上高中直接上了中专,早我五年,已经在其父亲单位上班三年半的发小赵文贞。她跟我说,油田快要大规模招工了,她们要重新签合同,而我们也可以回油田工作,用工性质为油田在册的劳务派遣工,努力上进是可以转正的。
对于未来,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工作,结婚,养孩子似乎离我很遥远。整天无所事事的混,八月底跟父母吃着晚饭,母亲说你二姑托人给你找了份化工场的工作,保底2500有提成,你先去试试,如果真招工,咱们再回来招工。听了这话,我有点抵触的情绪,但转念一想,母亲家属,父亲二零零零年参与买断,后再就业回慢城社区,安排海乐小区看大门,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我得找工作挣钱了,得去。工作这面南墙早晚得撞,过了两天,直接上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