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下午,天空灰暗,云层很薄,太阳像是被遮在一层暗白色的纱里,阳光不是很刺眼,海运小区门前的花一路(南北为花,东西为叶)上车还没有那么多,我驻足大门口,环顾左右,马路对面靠南,石油运输部废弃的维修车间,一排两个,共四个,陈旧沧桑的立在那里,老式的金属窗户框架残破不堪,玻璃早就被破坏完,只留下框架边缘布满青色苔藓的不规则锯齿状玻璃残渣。运输部九八年归入淮州油田,改革后维修部撤离,合并,车间不在启用,空闲下来,十几年悄然而过,曾经的轰轰烈烈,现在荒草丛生,很久无人问津了。靠北的地方是运输部的三层办公大楼,现在租给海安采油厂,丹阳采油厂,作为在慢城的一个办事处,方便居住在慢城的职工就近办理些工作,生活上的事情。
我拿出刚买的磨砂黑色的摩托罗拉L6的平板手机,看了下时间,不到四点,约了佳人五点半见面,心理盘算着就不打车了,溜达着去二小饭馆,时间绰绰有余,刚好路上想想见了人家女孩该怎么说呢,或者聊些什么呢?我有点不知所措,这是人生当中第一次相亲,我的二姑给我介绍的对象,她们昆山采油厂的营一采油管理区采油2站采油工,也是刚招来的油田子女工。跟我一批招工的,本科毕业,音乐专业,其实这是我二姑第三次说起相亲这事,我是真不想去,想想这是我上班的第二年,工种,钻工。我不是很适应井队的生活,况且在招工培训的时候,听了对铺哥们的讲述,报名去了外部市场,眼下在重庆涪陵区块打井,上两个月休一个月,非常遗憾的是上班期间早8点到晚8点,这样倒班,让我极其不舒服。过漏天的劳务市场,早晨和上午这里人比较多,整条街上的门市多数卖早点,还有几家劳保用品店,收工的车辆拉回早上招去的人,我绕过陆续下车的人,走过路边开始支起的烧烤摊,一辆电测的车从路对面的测井公司开出,减速,排在两辆拉钻杆的车后,等第一个十字路口(花一路和叶二路)的红灯,我亦驻足等待,实话说,我只是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离开钻井队,若工作不稳,哪有时间谈恋爱?可是二姑介绍的,家里又希望我去看看,我不止一次跟家里强烈的表达不愿意在井队待着的意愿,前线确实不好适应。
家里只是让我坚持适应。说有份工作不容易。这又不得不让我想起了我的好哥们沈天龙。比我早一年招工,太仓采油厂井下作业大队,没干两天,直接辞职了,追求自己的音乐梦想,带着吉他,常在我们油城的医院天桥上献唱,自己录歌发到网上,他妈因为他的辞职难受好一阵,据说为此气住院。天龙不听劝,依然我行我素。在我上班的第四年,夏天,吃烧烤的时候,他背着吉他拿个歌单挨个桌子转,我见他脑后扎着一个小辫子,胡子在嘴边修的方块一样齐整,上衣穿一件破洞的牛仔马甲,下身穿一件同样破洞的牛仔裤,一双黑色绷带的人字拖,艺术范十足。有点歌的他就唱一首,一首收费15块钱,到了我们这桌,他先跟我打了招呼,我点了三首歌,他唱的还是以前那样好,唱完我又邀请他坐下喝了啤酒,他喝了杯,寒暄着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了,那边工作怎么样?有时间一块吃个饭,说着他对我微微一笑,我见他的眸底清澈无邪,面容纯真不带社会气,他匆匆走了,忙着去别的烧烤店揽活了。临走给我留了张名片,他说跟人合伙开了兴趣班,生源不错,若朋友家里有小孩子的可以推荐下。看的出,对于目前他自己的状态,他真的是热爱,我更是羡慕,我是迷茫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能随波追流,希望他能以他自己的生活方式快乐的生活下去。毕竟这样的人在整个人类社会也算是稀有的一类,我不希望有一天他妥协跟我们一样。
六月初的天气,路边花坛里的大花马齿苋已经开败,可以看到东倒西歪的祚着的粘连在一起的花瓣,要是早上走到这里,阳光充足,这里绝对是一道风景,大朵的花竞相开放,五颜六色,单瓣,重瓣,赏心悦目,花丛里种了一些孤直的白桦树,一些开一树白花的玉兰,太阳晒透了浅薄的云层,悬在湛蓝色的天空里,地平线上还有些墨色的云。路口的灯变成了绿色,人行横道左边有辆等待红灯的时风农用三轮车,驾驶座位坐一位肌肉结实,脸色黝黑,眼神刚毅的中年男子,车斗里则坐满了人,多数是些裹着淡黄,深蓝色头巾的妇女,她们正说着什么,我估计是地方上来油区打零工的务工人员,看了他们一眼,便匆匆过了马路。
过马路,向西转到叶二路,沿叶二路直走,路上驶过昆山采油厂的送班车,到海旭小区门口停顿下,下来一些职工,有穿便衣的,有穿工装的,慢城的行人中随时可见穿红工衣或是周边化工厂衣服的路人,衣服脏些的八成都是一线职工。过叶二路和花二路的十字路口,沿花二路向北,快到叶一路,进海康小区,在慢城社区管理中心后,是油田二小。虽没有在这学校读过书,但如今这小学的口碑很好,教学质量在整个油田同级学校中能排前三。今天星期六,放假,可能补习班的孩子会多上会课,二小旁边的二小饭馆,烧菜的主厨是一对四川阆中的夫妻,我在招工之前跟朋友来过多次,这里的菜相当不错,尤其毛血旺,我吃着真不错,其他菜做的也不孬。加了女孩QQ之后,我就约她在这里吃个饭,我边走边心里打鼓,见了面应该先说点什么呢?自我介绍?性格缺点?家庭情况?父母脾气性格?聊一聊共同爱好,工作情况,吃完饭去哪溜达?还是去KTV唱歌?学音乐,唱歌很不错吧,谈恋爱吗?能谈吗?对方不会也是想如同我这般走走形式吧。
胡思乱想了一通,进海康小区西门,这里直通小区的路边都是些面馆,烧烤店,菜馆,水果铺,超市之类的中型商业街,上初四的时候,我们会有一节补课的晚自习,我常来这里吃凉皮,陕西汉中的一位中年妇人,一块二一碗,她家腌的酸菜也是很好吃的,胡萝卜切成丝,在加点切碎了的白菜叶子,拿个小碟子乘满,加点辣椒油,吃一口干拌的凉皮,在填一口酸菜,真是美味,还有一家烙的饼也好吃,我一块钱买两个豆沙馅的,这饼外面一层是酥的,里面略软,在里面是干的豆沙,咬一口,不甜不腻,爽口,而且实惠量大能吃饱。再有就是刚才说的烧烤店,他家的烤馒头片,配着刚才那家烙的千层饼,把烤馒头片卷在千层饼里,一口咬下去,馒头片本来就是脆的,千层饼也是脆的,你得多嚼两下。满口香醇。重点是馒头片放在炭火上刷些油,跟平底锅上油煎得一样,差不多在刷些酱,最后撒些葱末,你把它从签字上抽出来,夹在千层饼里,就可以开吃了。
这一路基本都有着熟悉的记忆,毕竟随父辈来油城已是扎根在这里,见证了油城从无到有,直到辉煌,再到开始走下坡路,我也常常会想很多未来的问题。再往前,便是一家健身俱乐部,干采油的兄弟在这里办了季卡,拉着我一块健身,可惜我时间有限,不如他们朝九晚五,但是他们一个月到手的工资确实没有我多,目前我也就是工资上有些心理安慰,其他的优势几乎没有。迎面走来的小伙跟我热情的打着招呼,我的高中同学徐晓萧,听说上了一年专科,直接去当兵了。我高三有一阵经常跟他在一块打篮球,他们当完兵回油田是正式工的编制,据说他去了作业队,“海洋,分哪里去了?”他笑着问我道。“去了钻井队。”我回他道。我见他身材笔挺,言语动作上存有训练出的气质。“钻井队,作业队,难兄难弟。”他说道。我只能尴尬的笑笑,随便一聊,送他离开。
我继续赶路。几步路,抵达二小饭馆,看表四点四十左右,还是来早了。再往前走几步,透过油田二小的围墙,可见塑胶操场上几个踢足球的,依动作,身型判断,应该是学校的老师,操场后面是一栋新盖的5层教学楼,教学楼旁边是两栋3层的老楼,楼与楼之间的道路两边种了许多楼顶高的白杨,叶片碧绿,风过飒飒,如图书室里此起彼伏翻书的声音。我进了二小饭馆,聚仙厅,说是厅,就是一个房间用木板装修隔开的几个小房间,且房间上空没有完全隔开,都是空着的,老板娘给我倒了壶茶水,笑说我很久没来了。我答说,上班工作了。她问我要吃些什么?我说我在等等,还有一个人要来,她又给我上了些橘子,桂圆,花生瓜子,之类的小吃食。我半掩着门,嗑着瓜子,心跳有点加速。默默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走。
五点二十左右,我打算用QQ问下姑娘到哪里了,刚编辑好了信息,便听见有人的脚步声进了隔壁的包间,接着一女孩的声音说道“他还没来吗?不知什么原因,来晚了,看来也不太重视这相亲。”又听另外一个女孩说道“时间还有,稍微等等。”听到她们说的这些,我的第一感觉是她来了?带着闺蜜?走错包间了?店里的老板娘,依然过去热情的招待,说等等的那个女孩又开口道,“先不点菜,还有个人。”不会是在等我吧?我心里紧张起来,编辑好的信息也没有发出去。又翻了之前的聊天记录,才发现是自己走错了包间,我跟人说的是聚贤厅,我确进了聚仙厅。起身抓紧准备过去道歉,刚轻轻推开门,又听另一女孩说道“你说他是油田钻井的?还在重庆,外部市场挣钱多的,我姐夫就在XJ打井,他们发钱不少,三个月回来一个半月,不过,要是我接受不了,时间太长太远了。”说等等那女孩道,“先看看人怎么样?我也不是很喜欢常年在外不着家的。家庭照顾不上,这长久看是不行的。”听到这里,我琢磨着最主要的问题是缺少陪伴?开门的手又把门轻轻带上,尽量呼吸均匀,轻轻把手机开了静音,冷静了下,又开包间门,蹑手蹑脚的出来,关了包间门,遛到前台,跟老板娘说,首先不要说见过我,然后再给聚贤厅那两个女孩点了5个好吃的菜,又说她们还想吃什么,让她们点就是,我明再来把钱给你,付了五个菜的钱,我便走出饭馆,转弯,躲到隔壁超市里,装作买东西的样子,重新编辑发了个消息给那女孩,“十分抱歉,家里临时有些事,去不了了,已经给你们点了菜,吃完再走,改天再见。”我的心跳很厉害,在超市里要了瓶可乐,边喝边等那女孩的消息。过了有10分钟,收到消息“有事就下次再约,这么客气,谢谢你点的菜。”我如释重负。快速走到马路对面,包厢里的窗帘遮住了,看不见对面二小饭馆里的女孩长什么样?略一徘徊,穿过叶二路,先逛一圈商业街,再去商业街后面的大排档吃一份炒面。
独自吃完饭,还是溜达着往回走。太阳已经落下,余辉把西边的云彩染成深红色,红色渐渐趋于黑色,夜幕铺展开来,东方的猎户座醒目清晰,天空的星逐渐一颗一颗被点亮,地上的灯火也一家一家被点亮,星光若万家灯火一般汇成一道银河,倾泻到天际,路上遛弯的行人,下班回家的车辆开起车灯。路灯亮起,绿化带里白桦树叶片的影子在地上随风轻轻摇曳,白黄相间肤色的流浪猫在就近的垃圾桶里觅食,我双手插兜,与街上众多陌生的路人一一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