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尚多方打听，才知道那支军队来自西岐，已为东边的宗主殷商捕了成千上万的奴隶。

被抓住的羌人，大多数都送往了朝歌和附近其他几座大型城市，在那里被贩卖，被折磨，被献祭。

姐姐和族人前路凶险，阿尚从此日夜寝食难安。

他恨透了这群西岐人。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姐姐不会轻易死掉，萌生了去朝歌救她的想法。

而去朝歌最快最安全的法子，就是被西岐人抓住。

第一次来抓来朝歌，他被卖到了一个采石场，日夜劳作，几乎死掉。

逃走前，他从一个老石奴口中得知：

五年前送来的那批羌人，年轻的女人几乎都被达官贵人买走了。

因为“羌人很野蛮，但他们的女儿非常漂亮……这些女孩有野性未驯的一面，适合给主人带来欢乐。”

第二次被抓来朝歌，他找到了管理奴隶交易的人。

在镗开他喉咙，烧死他全家前，阿尚逼他在浩瀚大海般的羊皮和竹简中，找到了贩卖姐姐的那条记录。

“羌女，贞，十四岁。“

“于十月十日，在南场出售。”

“价五十银，佚人买入（买主似不愿透露姓名，主簿把他的名字用佚代替了）。”

“银货当场两讫。”

“新主拥有女奴全部：绑，售，押，赠，打骂，杀剐及奉献皆可。”

奉献，就是献祭的意思。

阿尚咬着牙翻过矮墙，像猫一样轻轻落在地上，不发出一点声音。

商人用奴隶取悦自己，用人牲取悦神灵。

第三次来朝歌，阿尚已驾轻就熟。

从诸侯下榻的驿馆往南，过三条街，就是平民居住的地方康里。

朝歌的平民大多数都是黑发黑眼，五官平常，混在平民中，不容易被发现。

而他们的贵族，外貌就不太一样了。

商人的贵族长什么样子的都有。

阿尚一路上牵马，马背上的小王子和他哥哥，名义上是西岐人，但看他们面相上，也都不约而同的有商人高层的特征。

小王子尤其明显，他有陷下去的眼窝和高且直的鼻梁。

线条分明的脸颊既傲慢又疏离，那长相打娘胎出来就罪孽深重。

阿尚摇摇头，把小王子的样貌赶出脑子，西岐人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晚自己要去……

“你去哪？”身后有人问。

阿尚的心猛地一沉，他迅速掏出匕首，身子紧贴墙壁，猛然转身，低声吼道：‘谁

他压低声音，不管是谁，只要敢喊，他就杀了对方！

黑暗的街道上，弥漫着深夜的气息，尘世浊气沉到地上，日积月累，化作蝇营狗苟。

一只夜鸦扑腾着翅膀落在矮墙上，用通红的眼睛注视着黑暗中的两人。

“你为什么要逃走？”对方好奇的问。

说完，他摇摇头又自言自语：“哎，我在说什么呀，你当然要逃走，没人想被卖掉。”

阿尚听出了对方的声音，但仍然握紧匕首。

“是你啊，小王子。”

“深夜想妈妈，睡不着吗？”阿尚出口讥讽。

姬发从黑暗中走出，他有张像女孩子一样秀丽好看的脸。

看着那张姣好的脸，阿尚心中充满了轻蔑：这个看起来像女孩子一样的王子，背地里大概会偷偷哭鼻子吧。

白日，这个小王子总是骑在马上，高高在上，脸上有光。

这一路跋涉，条件艰苦，但他的父兄无微不至的照顾了他。

他的皮肤没有被晒得太黑，而是呈现出象牙那样健康的颜色。

他的母亲也很宠爱他。

出发时，西妃还把他的乌黑的长发编成无数发辫，再用铃儿星星点点的装饰上。

旅途开始后，这些装饰品就被摘了下来，连同手臂和脖子上的环镯宝石一起收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像个女孩子，就连脚步和声音也很轻软。

不过女孩子会半夜不睡，到处晃荡，看到不该看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