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盘旋的夜鸦又落了几只下来，落在矮墙上，一字排开。

“我看到了你从地牢溜出来，你打算逃走吗？”姬发关切的问。

阿尚冷笑一声：“那又如何？你要喊人？”

他瞄着小王子露在外面的雪白脖子，在他大喊大叫之前割断没有任何难度。

尊贵的西伯明天一大早发现自己儿子死在离驿馆不远的大街上，会不会痛哭流涕？

阿尚愉快的幻想。

“我不喊，你要逃我也不拦着你。”

借着月光，姬发注视着阿尚的眼：“白天的事，我想跟你说抱歉的。”

天上的月亮把街面染成白骨般的颜色，世界被笼罩在阴暗里。

新死的亡魂还在原地踟蹰，活人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你想道歉的话，那从现在开始，我走我的，你睡你的。”阿尚冷冷道。

但姬发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盯着阿尚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眼中毫无畏惧。

“你逃走后准备去哪呢？”

“不关你的事，再问就杀了你。”

“可你杀不了我。”姬发摇摇头，笃定说：“我跟你是不一样的。”

“哪不一样？贵族能比奴隶多挨一刀？”阿尚嘲笑着。

他当然知道殷商和西岐的一些贵族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不光长相不一样。

那些大小贵族似乎天生就具备某种“天赋”。

幻化动物，御风飞行。

呼风唤雨，电闪雷鸣。

人不同，“天赋”也不同。

眼前这个小王子的天赋是什么呢？不会是让人生气吧。

阿尚思忖的片刻功夫，越来越多的夜鸦落在屋顶，树枝上。

它们的数量已多到让人毛骨悚然。

成百上千双通红的眼睛在黑夜中包围了两个少年。

“这些鸟白天一直跟着我们的。”似乎感觉到异样，姬发举目四望。

“你知道它们是什么吗？”

姬发摇摇头，反问：“你知道？你很熟悉这里？你以前来过朝歌？”

阿尚突然意识到眼前这小王子有惊人的洞察力，和他纠缠下去没有任何好处，一不小心就会被套出秘密。早在他第二次来朝歌的时候，就知道这些玩意是什么了：这些丧门星一样的鸟，传说都是观风大夫费仲的耳目，最喜欢在夜里成群结队的出没。它们像乌鸦，但体型比乌鸦大些，羽毛也更黑，飞起来翅膀的声音很响亮。

朝歌和周边的百姓很讨厌它们，因为它们不但会飞进厨房翻箱倒柜搜寻食物，还吃路边动物的死尸。不止一次，夜鸦被人看到在坟场上盘旋。天明后，人们惊讶的发现新埋的尸体不翼而飞了。

然后它们最令人讨厌的特质却不是食腐，而是告密。

这些鸟好像随时会向观风者汇报朝歌城的动向：不满的市民，逃跑的奴隶，愤懑的官员，私会的诸侯……这些隐秘无一例外都会被告知给费仲，再由他添油加醋，无中生有。

“你自己慢慢想吧，告辞。”

阿尚急切的想脱身，不管是被夜鸦盯上，还是被小王子缠上，都很麻烦。

前者已经到了，后者还很有可能引来西岐士兵，甚至他那个会呼风唤雨的爹爹。

“你别走，你还没告诉我你准备去哪？”

可小王子显然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他又跟了几步。

阿尚猛然转身，用匕首半空划过，喝止对方。

“小王子，你再跟着我，小命难保！”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近处，一只夜鸦扬起脖颈，学起里人语：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