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起来了,原来是你。”我一拍手,心想这穿越还挺有水平的,上来就遇见个文豪。
只是她此刻还没垂名千古,还是稚嫩的少女,清亮的眼眸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我,尽是自矜与疏离。
依稀记得课本里有一张李清照的画像,大概是她成年的模样,盘发,描眉,姿态沉静。对于她的生平,也只有寥寥数句。从两首《如梦令》到《声声慢》《武陵春》,仿佛醉酒乘舟,卧看海棠的少女,书页翻动间,赫然病骨支离,殢酒消愁。
“你要吃酸梅冰沙吗,我去叫人……”我刚一起身,又被脚掌剧痛逼得一屁股跌了回去。
那日落水后,被女使们七手八脚地抬上床换好衣服。尽管裹了四五层被子,身体仍然像泡在冰水里一般,唯有脚掌连带着一小截脚踝,如受烈火灼烧,痛痒难耐。
昏昏沉沉间,我伸手想去扯掉脚掌上的束缚,可刚一碰到,就被另一只手死死按住。
“不要碰,媛媛。”有谁在我耳边说话。
我强撑着睁开眼,隔着朦胧的床帘,看见床边坐了一男一女,稍远的地方有一年长男人,正对着两人说些什么。
“伤口感染……发炎……引发高热……”
交谈片刻,他退了出去。那女子将浸过冷水的毛巾搭在我额头,一边又将乱发拨到耳后。
我有些烦躁地扯掉毛巾,问:“有青霉素吗?”
“你还病着,等病好了才能吃青梅。”
“青霉素啊!”我挣扎着想起身,起到一半被人按了回去。脑袋在床沿一磕,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屋内空无一人。
高热退了大半,后脑勺晕乎乎的,脚上的疼痛也是丝毫未减弱。
我撑起身,掀开身上重重叠叠的被子,往下一看,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
x的,谁把脚给我裹了?
只见脚掌上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白布,接口处以细密的针脚缝住。整个形状已在蛮力下趋近于细长的腊肉粽子。
我伸手去扯,伸到一半发现,这手,有些不对劲。
十指纤弱,指头圆润,手掌白里透红,像是一双小孩的手。
不过这不是眼下重点,再不解开感觉会半身不遂。我用了浑身的劲儿撕扯,裹脚布纹丝不动,四周也没见什么趁手的利器。
只有用那一招了。我尽量把腿翘高,翘到极限后,双手扳住脚掌举到嘴边,用牙齿一点点地磨接头处的线。
呕,鼻腔口腔都是难闻的草药味。
足足啃了十多分钟,才啃掉一半。好在韧带够柔软,能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我一圈圈地解开缠绕的白布,越贴近里层,撕扯感就越发尖锐。
终于到了最后一层,皮肉和布似乎完全融合在一起,脓血和药粉混成奇怪的颜色。
我咬牙闭眼,用力一撕——
疼得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我深呼吸几口,把带着斑斑血迹的裹脚布扔一边,试着动了下脚趾。万幸,除了有点红肿化脓外,没有骨折,没有变形。看起来刚裹上不久,略微活动几下,互相挤压的脚趾便各归原位。
一鼓作气,我又搬起另一只脚。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抬头望去,扎着哪吒同款揪揪的女孩儿推门而入。她似乎没料到我醒了,更没料到我在啃脚,在门口足足呆愣了半分钟。
“请帮我拿个剪刀。”我说。
“哦,哦。”她才如梦初醒般地在一旁的桌上翻找。因为过于慌乱,竟把黑红的木箱整个抱到我面前。
我打开最上面一层,其中搁着一面圆镜,四周做成尖巧的花瓣状。泛黄镜面中,依稀映出个少女的面庞。没有熬夜的黑眼圈和火锅奶茶痘,是天然纯净的白皙肤色。
我眨眨眼,镜中女孩儿也眨眨眼。我丢下镜子,摸了摸身体其它部位。骨骼纤弱,皮肉轻薄,不是成年人,活脱脱就是一小孩子的身体!
是吃了返老还童的药,还是寄生到了谁身上。这么想着,我陡然转向一旁懵懂望着我的女孩。
“我是谁?”
“……姑娘?”
“这是哪儿?”
“……汴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