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个人半拥着，桑洛听见了砰砰砰的剧烈心跳声，心里已然羞臊到了极致、全身感到奇热，胡乱地双手用力推开他，捂住滚烫通红的笑脸，也不知方向地快步飞奔离开，跑了十数步，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大喊：“小妹，你要跑去县城吗？”

桑洛这才收住脚。她今日特意梳妆打扮了许久，为了他在外游历时能常常惦记着自己，穿着他阿娘生前送她的衣衫，却又小了尺寸，衣衫里面只一块薄薄的绸布兜贴身系着，刚才竟然靠在他怀里，心里又是无助的欢喜、又是难言的羞耻。

桑洛站在原地，捂着脸蛋，臊的没脸回头。想着他此刻正瞧着自己背影呢，于是，揉揉脸蛋、收整衣衫，心绪慢慢平复下来，转身便又走了回去，忐忑地说道：“刚才……刚才，腿麻了。”垂着头双手却不自然的捏着衣角，又尴尬又羞涩的不敢看他。

低头的桑洛只感觉道一只大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头顶，一道温柔浑厚的声音传入到她的耳腔：“小妹，大兄也舍不得离开聚落、更舍不得小桑洛。聚落里就属小妹你最漂亮，人也善良、性子也温柔，等大兄回来，给你找个好人家、找个俊俏的小郎君。”

“我不要！”桑洛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就在聚落里等着大兄回来。”说完，桑洛用力地抬起头，看着他。

她见魏道濛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抚拍自己的手臂，却又兀自僵在半空，桑洛只觉脸上热辣辣的，她自知魏道濛直性仗义、秉性纯良，又小读书习武，聚落里很多小女郎都对他都暗生情愫了，他见聚落里女郎时从来都是有礼有节，除了偶尔只会言语上戏弄她。

她也知道他此一行难免不会相识其他的小女媛、女郎，桑洛心里默默地想，或许对她来说机会真的不多，她想经常能见到他，不是做他的阿妹、也不是缘于大姨娘和他的恩情，而是别的——就像他一直守护弱小无力的自己那样去守护他。

此刻，至少留个美好的念想也是好的。

桑洛很揪心，怕失去、又怕得到，怕被他看出端倪取笑自己、又怕他只当自己是小妹，怕聚落里婶婶姊姊们的闲言碎语、又怕一别经年遥遥无期。

想着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这时日，以自己的年岁，若有媒人来提亲更会左右为难。迟疑了数息，终于卯足了心劲、咬了咬嘴唇，鼓起孕育积攒了几载的所有的勇气，一下子舒张开臂膀，不管不顾扑上前、紧紧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胸前，心里无比的安定和释怀。

感受到他的双手搂着了自己的腰肢和后背、似在轻抚却那么有力，感受到自己的胸脯贴着他的身子、和他急促的喘气声，桑洛心里砰砰地止不住乱跳，想努力刻记清楚他的脸庞，却又不敢动，生怕他会亲了自己、又或推开自己。

两人相拥着过了半刻，桑洛轻声说了句：“我在聚落等你回来！”

桑洛感觉他的脸颊贴靠着自己的额头，听他应诺了一声，说道：“等我回来再抱抱小桑洛，到那时，你可不许躲我。”

桑洛没有答复，体会着他从所未有的温柔，他还用嘴唇轻轻贴着她的额头。

桑洛小脸烫得厉害，感觉他低下头靠近自己的的脸，哇，这是还要亲嘴吗？这个聚落里的她朝思暮想的俊逸小郎君要亲自己？万一被早起摘桑叶的姊姊看到了？万一……

桑洛一下子整个心全乱了，阿娘会骂她、婶婶会谝闲话、聚落里大儒会调侃打趣，她本能的猛然用力挣脱，羞怯怯的不敢看他，头也不回，飞也似地向聚落里跑去。

这一幕，在破晓前，淡青色的天空中有几颗晚睡的残落的星星，看的迷醉、真切，还有几个等候饯行的小女郎也看到了，在失落与欣羡间也都选择了悄然藏身，欢喜观望。

魏道濛望着她远去的身影，体会着那从所未有过的温柔和扑面淡淡的脂粉香，悻悻然挪动双脚，艰难的缓慢走上乡道，满心都是小桑洛。

她那迷人的脸庞、柔软的腰肢，坚毅却温柔似水、善良却坚韧娴静的性子，偶然可爱地如欢愉的黄鸟、平日温驯地如静默的挑花，矜持时柔媚有度、温情时婉转贞烈，魏道濛越想越难以自已，回头望了望，还是忍住没折返回去。

路上思绪飘飞、辗转间已不知不觉挪动了十余里，天色已然大亮。

满山的翠绿、盎然的浓荫在清晨的薄雾后露出真容，鸟鸣悦耳、水动风凉、山花幽香，山民莫问人间事，且与青山夏日长，最是情开留不住，且将日漫换月尝。

再向前走了十多里停下，魏道濛坐在一处山脊大石上歇脚，喝了一口竹筒里清冽的溪水，吃了一个胡饼，蜿蜒起伏的山间肠道起起伏伏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向东望去是一片山峨巍巍的玉山、一直延伸到华山，西侧，万峰簇簇、森海茫茫、万树涛涛间云雾渺渺，景色壮阔、风光迤逦，这应该就是王老伯常说的峣山了，峣山向西便是绵延数百里的秦岭，魏道濛环望四处、感慨许久。

从此沿古武道向北而行，明日晌午应该就能到灞河了、后日便可到长安城吃美味了。

当夜，月光皎皎、山风清甜，魏道濛寻了棵枝桠高高密密的连香树，用短剑削了几根粗壮的树枝架在树杈处，躺在上面心里暗暗思量、盘算着。

刘璨、李叙曾经说起过魏家沟聚落，北有险峰屏障、南有万千大山，毂地虽不十分宽阔，但几千上万人生活不是问题，进可以聚落缫丝、桑木弓、田垄、竹筒竹编兑粮换钱以图关中之南的蓝田为据，退可垦山置田、放羊圈禽以为安，若遇着贼兵犯难不死不休亦可向东向玉山深处谋划，想着他先祖也是汉末为避灾祸而相中此地，继而从富饶的冯翊郡迁进山里的。

想着想着，自己第一次出山，下山后就先渡灞河，路过蓝田古战场伫立观望半日，再直入长安，至于西原上的蓝田县，以后和佳良、苻康，不，和桑洛一起去吧。

至于长安城，不能让小桑洛去，城里各种女媛、女郎多，少接触为好，更主要的是，城里俊俏、阔绰的小郎君更多，不能让小桑洛看迷了眼。

看着模糊的河谷，很快入梦，梦里有她千般好、梦里桃花片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