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止了颠簸慢慢停了下来,姓贾的官差推了我一把:“醒醒,到了。”
我睡意正浓并不答话,姓贾的官差便下了马车,有不少人围着他小声说话。迷迷糊糊间只听得有人在问:“公子,找回来了?”接着车帘一掀一阵凉风吹进来,可能是那人见我正在酣睡便将车帘放下了。
“老拐,公子的这一脚没白挨吧?多亏公子亲自出马,要不从仁安到建昌这么远,这么一个小孩子可就不好找了。”
“可不,这小子奸滑得紧,没想到我老拐差点栽到这小子手里。”这个声音很熟悉,正是在昨晚在山洞里那个跛腿汉子。
我猛然惊醒,本以为从土匪手里逃脱了出来,还是又回到了贼窝。那姓贾的在路上和我说话一直称我爹为魏王,而我从小听别人都是称呼我爹为王爷,当时我心中曾闪过一丝疑虑,但又困又饿没及多想。还有这个自称姓贾的官差多半也不姓贾,他被这些人称为公子,应该就是那老拐口中的匪首“吉公子”吧。此刻我后悔得想捶墙顿足,可我没有时间感慨,一掀车帘从马车上跳下拔腿便往旁边的树木中逃。
可是我人小腿短,没跑出多远便被身后之人一个飞扑摁倒在地,紧接着那人把我从地上揪起来一拳捶在脸上,狠狠骂道:“臭小子,还想逃跑!”眼前一片金星闪耀,鼻孔中猛地传来一阵暖流,我一抹鲜血顺着我的手背流了下来。
“臭土匪,我和你拼了!”我知道再逃不掉了,握拳朝那人肚子上狠狠捣了过去,那人在无防备中被我打中,后退一步坐在地上,可他的手紧紧揪着我的衣领把我也给带倒了。紧接着老拐那几个人围过来,七手八脚将我拧住按在地上。老拐还趁机狠踢了我一脚,骂:“臭小子,害老子挨吉公子责罚。好好搜一搜他身上,别再藏什么利器!”他们将我从衣衫到鞋袜摸了一遍,多亏没有对我头上那支看似普通的木质发簪起疑,我才保住了最后的一点盼头。
很快天就亮了,土匪们将我绑住双手手腕吊在山路边一棵大树上,耳边是呼呼风声,脚下是几十丈悬崖,风吹得我身体摇来荡去有时似要撞上崖壁,那条指头粗的麻绳勒得我手腕生疼,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待太阳升起一竿高的时候,有两骑从山路远处奔驰而来,我极目远眺过去,认出那是爹和小青叔。他们二人在距我四五丈远的地方勒缰下马,老拐大声问:“你们是哪个,来咱们熊峰山做什么的?”
小青叔上前几步大声道:“这位是魏王。我们收到你们熊虎寨头领吉公子的信,说邀请我们魏王前来议事。请问哪位是吉公子,请他前来相见可好?”
老拐道:“咱们吉公子可不是哪个想见就见的。你们家小世子在我们寨里做客,吃了咱们家二十万两银子的羊肉。你们得先把银票拿出来。”
小青叔道:“如果吉公子不肯相见,那就请兄弟们将世子带出来我们瞧瞧,万一你们认错了人,这二十万两银票我们可就带回去了。”
“嘿嘿,你们若不想再见到你们小世子这便回去也行。不过呢,咱们也不是那不通融的人,你们瞧这个小子是不是你家小世子。”老拐指着我的方向。
爹抬头看见从树枝上垂下挂在悬崖之外的我,大惊之下上前几步,喊道:“延铎,你、你怎么样?”听得出声音也在发颤。
我连忙喊:“爹,我还好……我好害怕……”此时此刻我对爹的恨意和倔强荡然无存,只想他快来将我救走。
老拐却是抽出一把钢刀对准绑在大树树干上的绳子,那绳子另一端吊着挂在悬崖之外的我,他笑道:“魏王,你若敢上前,我一刀砍断这绳子,到时候小世子可不是小世子了,就变成小肉饼了。哈哈哈。”
爹脚步一顿停在原地,问:“那你怎样才肯放了孩子?”
老拐道:“把你们带来的二十万两银票交过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放了小世子。”
我猛然想到老拐说过的话,“你爷俩一个也走不脱,咱们吉公子不光要银子,还要你爷俩的命……”,去我连忙大喊:“爹,他们说交了银票也不会让咱们走的,说吉公子与你有仇,要你的命……”
“小孩子不要胡说!那是吓唬你的!”老拐使劲一扯吊着我的绳子,我被拉起来又猛地落下紧接着转了两圈了,我被吓得哇哇乱叫。
“兄弟,只要放了孩子,我们都听你的。”看得出爹按捺着怒意求恳,他招手叫小青叔上前,“小青,把银票给他们看。”
小青叔解下背上大包袱,打开亮给老拐他们看,那是厚厚的一摞银票,小青叔道:“兄弟,这是户部的官票,有五百两的,有一千两的,拢共有二十万两。你们过来清点一下吧。”
老拐一扬下巴,一个土匪上前去翻了一遍那些银票,朝老拐点头示意这些银票都是真的,之后抱着那一包袱银票往旁边岔路上开跑。与此同时,老拐摸出火石将树下的一蓬干草点着了,那干草可能是倒上了火油,腾地一下子蹿起几尺长的火苗,舔舐着树干上的麻绳,他大喊:“魏王,你有本事就来救你家娃儿吧。”
爹大急,飞纵过来便要去扑灭那火苗,却听得身后一声大呼:“郑辰琮,纳命来!”紧接着利刃破空之声从耳后传来,爹不及转身单足在着火的麻绳上一点,身子向上圜转一圈落在背后偷袭之人身后,偷袭之人见并未得手,单手持刀一招“螭虎衔尾”转身再刺,爹疾退两步从腰带中抽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那是娘的冰凝剑,因极柔韧可以盘扣在腰间。两人招式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只见火星四溅之后,偷袭那人噔噔后退了数步,我心中一喜,过不了多久爹必胜无疑。
偷袭那人正是吉公子,他吹出一声呼哨,四周茅草丛中陆续冲出二十余名手执刀枪斧叉的土匪将爹团团围住。而小青叔那边,也与一大群土匪打在了一起。
“魏王,你可认得我?”吉公子站在高处负刀睥睨着爹。
“爹,那是吉公子!”我大喊。
爹却是直盯着吉公子,抽了一口冷气:“袁直,你是袁直!”
“魏王还记得当年旧人呐。我的好妹夫,你将我们袁家害得这么惨,夜里难道不怕鬼叫门吗?如今你顾得过眼前这几十把兵刃,顾得来你的亲生儿子吗?”袁直就是袁戎的四子,为袁府吴姨娘所生,当年袁戎起兵谋反之时,他被安排与袁戈一道领克复军围城,在克复军军士倒戈杀死袁戈后,袁直知道已无力回天,便带着几名心腹趁乱逃离正京,一路向南来到熊峰山落草为寇。袁直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吉衣,是将“袁”字拆开而成的。官道边的那家饭馆正是他们开的黑店,是用来打劫过往商客的。他的手下也就是那个黑掌柜知晓他深恨我们郑家人,尤其是我的爹娘,在碰巧知晓我的身份后,立时用安蒙汗药将我们几个小孩子迷倒,以我为要挟令爹亲自过来拿银子赎我,想趁此机会将我们爷俩除去,之后再杀我娘就简单了。
刚才爹的一脚将着火的麻绳踏灭,可这会子火又从下面的干草燃了上来。爹面色沉肃也不答话,一边挥剑杀敌,一边往大树这边挪动脚步,一片剑光过后三个土匪惨叫着倒地。袁直却是凭借大刀之长,在众人攻击我爹之时,之巧时不时从斜里攻上几招,每次都逼得爹止步不前。
看着爹艰难地应付这些土匪,我也开始想办法自救。我有一把藏在发簪里的小剑,可我现在被绑着手腕吊在悬崖边,即使我能拿到小剑,我也不能割断绳子,因为我会掉下悬崖。于是我开始弯曲身子将自己荡起来,趁着一荡一回之力猛地向上一纵双手抓住靠上面一点的绳子,之后继续荡起来再向上挪一点,如此几个回合之后已经向上攀升了一尺余,我累得双臂颤抖,不得不紧抓麻绳歇一阵子再向上攀。
爹那边在继续刺翻七八个土匪之后终于攻到大树旁边,这时捆在树干的麻绳被烧焦了一层,仿佛随时便要断裂开来。左右后都有刀枪的袭来,爹腾不出手只是用腰背贴在树干上,忍着肌肤烧灼的痛楚将火压灭,并将吊着我的绳子紧紧压在他身后的树干上。可树下的干草仍有火苗,不多时爹衫子的下摆被引燃,爹只得时不时用剑将衫子割去一片。
爹的剑法是行云施雨剑法,讲求招势挥洒,身形飘逸,一旦剑招不能结合步伐,则威力大打折扣,敌人若不近身缠斗,虽可自保但无法进攻伤敌杀敌。小青叔那边在二三十名土匪的围攻下,也是越战越勇,丝毫不落下风。
袁直见战况胶着,而我却一直抓着麻绳向上攀升,再向上攀尺余我便可抓住树枝保得性命,他心念一转,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便向我胸前掷射过来。
爹在混战中瞥见袁直出手,再顾不得身侧攻来的刀枪,拼着左腿受伤斜里跃出丈余伸剑将匕首格开。可如此一来爹身在空中再无借力之处,千钧一发之际我松开双手中麻绳径直坠下,下坠至爹身边时他将我一把抱住,紧接着下子下坠之势猛顿,因麻绳还捆着我的手腕,两人的重量便我的手腕差点脱臼,一阵钻心的疼痛使我惨叫出声。麻绳的捆在树干的那头已被火烧断了近半,如此一坠之力使得麻绳崩裂,我和爹再次坠下悬崖。
不过就这么缓了一缓,爹抱着我腾出一只手,将手中的麻绳向崖边抛掷了出去,绳圈套住崖边一株老松树,我和爹这才猛地止住下坠之势,挂在悬崖边上。
“他们在那边!快,找些大石头来砸死他们!”崖顶有人瞧见我与爹挂在松树下大声喊道。很快,石头接二连三的滚落下来,多亏崖壁上乱石嶙峋,又有不少树木和杂草,这些石头转开方向坠落,也有不少撞成碎块,碎石散落砸来崩得身上生疼。
爹一手抱我一手抓绳尽力将我护在身下,用自己宽厚的肩背来挡住落石,可终有一块几十斤的石头砸在他背上。爹知道这样不是办法,将我捆绑住的双臂套在他脖子上,从不断砸落的石块之间在崖壁上这里一扶那里一摁往上攀升。土匪们在崖边一字排开,除了有举着石块往下砸的,还有以长枪条长钩乱刺的,袁直也抽冷以长刀劈砍,树枝和乱石纷纷坠落,爹在杂树间闪转腾挪,不仅攻不上崖顶,反而左支右绌艰难万分。
崖顶这边围攻爹的土匪多了,对小青叔那边的攻势便减轻了不少,小青叔以长剑撂倒两个执枪土匪后,跳出战圈奔到崖顶这边,一脚将崖边一个土匪踢下悬崖,又是一剑刺入举着石块的土匪后心,两个土匪惨叫着跌下悬崖,倒是吓得土匪们连退数步,不敢离崖边太近。
在土匪们分心对付小青叔之时,爹拍也出一掌在身侧大树上一出,大喝一声借力飞纵跃上崖顶。袁直似乎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他执刀守在山崖顶上,趁爹跃上崖顶身形未落定之时,猛然挥刀刺向像小猴一样挂伏在爹胸前的我。
眼看那刀尖就要抵着我的后心,情急之下爹在空中一个旋身,将自己的后背对准袁直的刀尖。好在爹身上穿了一件薄薄的铠甲,那刀并未刺入爹的身体,但袁甲那全力一击却逼得爹向前几步已经到了悬崖边。
爹一边分心护着我,一边使出千斤坠抵挡袁甲大力的全力推刺,脚下的一片石块松动,细细的砂石纷纷从悬崖边上掉落,眼看我们两人就要被推下悬崖。我心念一动,从爹怀里一蹬,从髻上拔开发簪纵向爹身后的袁直,双手握着那发簪中的小剑刺入袁直的眼眶。
那锋利的小剑直刺入两寸许,袁直痛呼一声在倒地之间翻转长刀挑向空中的我,这时,爹伸手扯住一直绑缚着我手腕的绳子向上一甩,我便猛地向空中拔高了三尺许,又向后飞入爹的怀中,那刀尖在贴着我的胯下划过后,“当啷”一声跌在地上,与此同时袁直也仰面倒在地上,那发簪中的小剑插在他的眼眶之中,鲜血如一条小溪蜿蜒流出。
袁直一死,还剩下的土匪除了有三十来个在老拐的指挥下围攻我们,还有七八个土匪脚底揩油开始溜了。这时山中喊杀声震天,爹的府兵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足有二百人。很快,除了老拐、黑掌柜等五六个负隅顽抗的土匪外,其他三十几个土匪纷纷跪地投降。当然,老拐他们也没撑过几个回合,很快便在爹和小青叔的剑招下伤的伤、亡的亡,倒在地上没了战力。
爹指挥着府兵将就擒的土匪押解到仁安县衙,我这才觉得胯下凉晾的,低头一看是崖边的大风吹进裤子里把裤子吹得鼓胀起来,进风的那个口子原来就在我的胯下,是刚才袁直那一刀将我裤子挑开了五寸许的口子。爹一转头也瞧见了我这边的情状,赶紧跑过来蹲在地上瞧我的裤裆,还紧张地问:“延铎,有哪里疼吗?”
我们小孩子是不穿亵衣的,除了那条粗布裤子下身什么也没穿,我见几个府兵都朝这边看来,赶紧捂住裆部大声叫:“没事,没事,就是裤子破了!”爹这才松了一口气。
事后娘知道了这事,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我的小延铎,差一点就能进宫当个小内侍了。”我心里暗想:“这是亲娘吗?”
很快,流窜的土匪都被抓了回来,王七娃他们四个也从熊虎寨里被救了出来。小青叔留在仁安县监审投降的土匪,爹则带着府兵和我们打道回建昌府。
预想的一顿胖揍并没有来临,爹倒是瞧着我的手腕满脸疼惜,还问我疼不疼。我的手腕被麻绳磨去了一层皮,又被吊、被拉扯得肿起老高,此时放松下来钻心的疼。面对爹的询问,我紧咬牙关连连摇头。
爹对着我瞧了半晌,幽幽叹了一口气,声音无比的温和:“你这孩子到底是随谁呢?倔得像头驴。疼就说嘛,爹又不会笑你。”
鼻子很酸,我忍着眼泪点头道:“疼,很疼!”
爹从马鞍上的褡裢中摸出一罐淡褐色的药膏,仔细地摸在我的双腕上。那药膏有股淡淡的药香,抹在肌肤上凉凉麻麻的,痛感登时减轻了不少,那是以前我每回挨打时娘为我抹的药膏。我突然想起了娘,连忙问:“爹,我娘知道我被土匪抓了吗?”
“你还知道记挂你娘?”爹紧紧皱眉又缓缓松开,“你娘还在坐月子呢,怕她着急我没敢告诉他,只是说你离家出走要去正京,仁安县令将你扣下在县衙了,我这次出门是接你回去的。世道险恶,你一个小孩子出门在外不知有多少险阻在等着你啊。”
回想我这一路,我们几个吃了不少苦头,走了五天不过走了二三百里地,连建昌府都没走出去就被土匪给抓了。我抬起头望着爹道:“爹,我错了!我回去好好念书练功夫,等我以后有了本事再去正京。”
爹不可置信地盯着我,眼中竟涌出一片水光,声音也哽咽起来:“延铎,这是你头一回认错……其实爹上回是错怪你了……爹应该信你,爹也错了!”
“爹!”我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号淘着搂住了爹的脖子。
“延铎,爹的好孩子!”爹也动情地将我搂紧。
头一回觉得爹的怀抱如此温暖如此心安,我一哭就有些收不住了,眼泪鼻涕直流,口中直叫爹,手也在爹肩背上轻轻拍打着。
“嘶——”爹身子一僵又恢复如常。我猛然记起了袁直那刺在爹后背的长刀,赶紧收了哭声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抽抽答答问:“爹,你背上有伤?”
“不要紧,爹穿了铠甲。”爹不在乎地说。
“不行,我得看看。”我不由分说去解爹的外衫。
等外衫脱下来,我的眼泪又流了一脸,被袁直刺的那一刀虽隔着软铠还是青紫了一大片,还有一处在后腰上,那里被火灼伤了一大片,脱下内衫时那些皮肤被撕脱了下来,创面鲜红鲜红的,还渗着血水。那是爹为了不让吊着我的麻绳烧断,用自己的后腰压灭了火焰被灼佃的。再仔细看,爹的胸前背后还有几道陈旧的伤疤,尤其是胸前那几处箭伤伤疤令人触目惊心。爹之前是受过多少伤啊!
“不要紧,爹不疼,别哭了……”爹拿手指抹着我的眼泪。
半晌我才收了泪,拿过药膏亲手为爹上的药,以干净的棉布包扎住那片烧伤的肌肤。我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要听爹的话,不能再让爹为我生气了。
在回程的马车上,我不无抱歉地对鼻青脸肿的王七娃说:“这下去不了正京城了,都怪我拖累了大伙,还害得你们被抓进土匪窝。”
王七娃却是连连摆手:“没事,咱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延铎,今天我有件事想求你。”
我拍拍他的手:“咱们是兄弟嘛,但凡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七娃你办!”
王七娃眼中闪着光:“我突然不想当乞丐了,我想从军,就想做一名魏王府的府兵。刚才那个姓刘的小旗,也就不到二十岁吧,穿着银光闪闪的盔甲,手拿一把八尺长的长枪,真是威风凛凛,叫人羡慕啊。”
“延铎,我也想从军。哎呀!”周来兴奋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正巧马车车轮压过一个石头颠簸了几下,周来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车厢地板上,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我问王七娃:“当我爹的府兵不是那么简单的,要会识文断字,还要功夫好。七娃,你愿意去慈幼院吗?在那里好好识字习武,等过上几年你够了十五岁的年龄,那时候我再给你帮忙行吗?”
“这个……”王七娃一时犹豫不决。李五斤、孙玉、周来他们看来已经转了心思想去慈幼院,三个人眼巴巴地望着王七娃,想等他赶紧答应下来,又不好开口左右这个大哥哥要的心思。
终于,王七娃抬起头来,伸拳在自己左掌心一捶:“就这么定了,咱们回建昌城就去慈幼院。你们几个听好了,咱们要去就一定好好听话,好好念书习武,早晚混出个人样来!”
周来又站起来,拍着胸脯说:“我听七娃哥的!”马车似乎跟他有仇,接着又是一晃,周来身子一个趔趄,恰好被孙玉给扶住才能跌倒,大伙又是一阵哄笑。
之后,王七娃他们五人进了慈幼院,我则是不再去刘家私塾,由娘亲自教导。除了日常教一些四书五经,娘带着我一起看一些兵法和《营造法式》《开工开物》之类的书,我也很喜欢这些杂书,有空就要翻几页来看。当然,学剑练功是少不了的,娘常夸我有练武天份,我练得更卖力了。
虽然娘的药膏非常灵验,可爹的后腰灼伤处还是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疤,红红的令人不忍直视。我们建昌府地处河谷平川,周边多山,因此到了夏日雨季经常发洪水。因此之前几年爹整日都带人在各处拓宽河道修筑堤坝,巡视各地农事,经常十天半月见不到人影。但从我出走之事以后,他在家中待的时候多了,几乎每日都能在家里吃饭,有时长史们向爹禀事爹也叫我在旁听着,在我练剑时爹也会过来和我喂招拆招,还会赞许我颇有进益。我活了这些年,可算过了一段父慈子孝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