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没有白费啊——!你这个该死的伪善者!!”
他以拳头槌打用餐的桌子,痛骂自己。
最新的世界地图、各阵营的势力分布图、周饶人的战略图。
是啊,那些当然很重要!是重大的收获,它们的有无甚至能够左右聚落的命运。
能够推断出资源、据点的场所,就不会再不知情地误闯其他种族的战线。
再说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制作地图而花费长达五年以上的时间,反复进行有如走钢索的调查。
最初从附近的地区开始,再来是大略的世界地图。
反复更新危险区域、有望取得的资源情报,直到最近地图终于开始发挥功能。
这时只要再加上今天带回的情报,他们的地图可信度将会大增。
——但是,为了这个地图,到底死了多少人?
余杰当然知道答案。他记得全员的长相,也叫得出他们的名字。
真要说的话,连他们在何时、何地、为何而死,余杰都记得一清二楚。
四十七人——不,又多了一个人,所以是四十八人。
——他们全都被余杰命令去死。
其实并不全由余杰直接告知,也有人是间接被转告。
但不管说的人是谁,命令背后都是余杰的意志。
——一人要为全员牺牲,牺牲一人以救两人。
——如果会危及到别人,在那之前就要舍弃自己的性命。
定下那种规则。
在这个绝望的状况下,对众人揭示了挣扎到底的方法的——
不是别人,就是余杰自己——但是——
“——继续这种事情……又能怎样呢……?”
为了两人而杀一人。
为了四人而杀两人。
那种事情不断累积至今,结果是四十八人。
付出那样的牺牲之后,如今众落存活下来的人口有——将近两干人。
——来啊,余杰,你回答啊。这个做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总有那么一天吧——你要持续到为了一千零一人而杀九九九人的那一天吗?
还是说——直到剩下最后一人为止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到了这种惨状,怎么还有脸对失去父亲的少女说人类会胜利!
骗大家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是必要的牺牲,欺骗他们取得认同之后,拖着他们到处流亡!
然后就连自己也依靠那样的谎言,在心中上锁,想要说服自己。
——真恶心。对自己所涌起的近乎疯狂的憎恶,烧灼着喉咙。
你难道不知耻吗?还是你把羞耻心给忘了?
到底要堕落到什么地步才甘心——!你这混帐——
…………
“呼……呼、呼……”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桌子被打坏了。
敲碎木材的拳头上,只见尖锐的木片深深刺入,鲜血流了出来。
涌上头脑的热血瞬间冷却下来。
恢复冷静的思考——对自己的心问道:
打够了吗?——是啊,怎么可能够呢?
你不哭吗?——是啊,如果哭泣能够改变什么的话。
那么够了吧?——是啊,当然够了,混帐家伙。
自己没有流泪的权利,要流——还不如流血。
对一个人渣、败类、骗子来说,那样还比较合适。
——比起眼泪那种崇高的东西,沾满鲜血的双手还比较合适吧。
余杰闭上双眼,手按着胸口——想像那种影像。
——喀锵一声。
沉重的声音响起,扣上锁——这样就完成了。
恢复一如往常,符合众人所需,如同伪装一般,精于算计又冷酷的模样。
却不忘给人带来希望,拥有钢铁心肠的大人——余杰完成了。
余杰封闭心灵,让头脑冷静,再缓缓睁开双眼。
然后——看到眼前的惨状,沾满鲜血的桌子破碎四散,他不禁叹了口气。
“……木材也不是便宜的资源啊……啊~可恶……该怎么办呢?”
余杰一边拔掉扎在手上的木片,一边发着牢骚。
他并不感到痛楚——仿佛感觉也和冰冷的心一起冻结了。
“……这下子要找借口也难了吧——不,等一下。把这些当成柴烧,那样既可湮灭证据,又能够填补资源,那不就是一石二鸟吗?用餐就坐在地上吃就好了——”
——在门外。
余念背靠着墙,低着头,她全都听见了。
……每次都是这样。她之所以会答应让余杰一人独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是整理心情的时间。为了让余杰的心接受牺牲李晋——杀死李晋的事实,这是必要的仪式。
那个弟弟需要这个仪式,不然……他一定会崩毁的。
——或者,他早就已经崩毁了也说不定……
“…………”
但是余念什么也没说,只能像这样——在门外听着而已。
年仅十八岁的少年——这是本来还算是孩子的年龄。但是聚落里两千人的命运和选择,却全部托付在他身上,这个现状——不管怎么想都不对。
然而——没有别人了。
身为心灰意冷的两千人集团的领导者,必要时得选择最佳选项的指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