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修葺得很是别致，绿色的藤蔓一路缠廊而上。

流水潺潺，假山环绕。

疏影横陈，暗香浮动。

可此刻，那花前月下的情调被整齐划一的脚步惊声踏碎，让候在一旁的柴坚心中莫名生寒。

燕行此次不过带了十二人出行，眼下留了一半在驿站，余下不过寥寥七人立在院中，但那气势却仿若大军带着敌首归营，要拿办事不力的麾下问罪。

可分明，自家老爷才是身居高位的大人，他怎么敢带着尸体夜闯府邸，兴师问罪？

“燕副将。”罗和硕不疾不徐穿廊而来，语气平和，只是咬重了‘副将’二字，走到燕行面前才负手站定，“本官敬重边军，以礼相待，尔等深夜擅闯，体统何在？”

这话滴水不漏，先是定下尊卑有别，再卖出阮家两分颜面，最后斥声问责。

换作旁人在此，不说赔罪，起码也该收了凌人盛气，好生相谈。

可燕行向来是个霸道的主，压根不吃这套，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半点脸面也不给：“下午末将才向罗大人查询使臣一事，夜里便遭大人杀人灭口，再不抓紧点登门，还有命等到明日来拜访吗？”

“满口胡言。”罗和硕脾性在好，压到此刻的怒气也濒临爆发，拂袖道，“念你行伍出身，一再宽忍，再口出污蔑，休怪本官不留情面。”

“云尽。”雁行踱了几步，痞气十足的不请自坐，手腕轻轻一摆，“掌灯给罗大人看看如山铁证。”

云尽持着火把上前，照出尸体脚上穿着官靴的鞋底。

“这……”罗和硕面色一怔，随即上前逐个辨认，而后笃定道，“他们不是官役。”

燕行将他神色尽收眼底，却眉目不动的反问：“罗大人贵为知府，诸事繁多，还能得空认全所有差役？”

“柴坚。”罗和硕铁青着一张脸，转身吩咐，“去传衙中管事，一一过来辨认。”

“慢着。”燕行开口相拦，刁难之色溢于言表，甚至毫不遮掩，“且不说他们的证词是否可取，即便这几个不是官役，末将在辛汤遇袭，罗大人也脱不了干系。”

“莽夫愚钝。”罗和硕指着尸体，“他们不是官役，那就是有人栽赃陷害！”

“有人？”燕行眸中含笑，语带促狭，“是何人？”

咄咄逼人的锐利一旦敛去，那张带笑的脸看上去比月色还要温柔。

罗和硕却沉默下来，良久后才开口：“燕副将，本官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故对你下杀手？”

“所以……”燕行抬眼看他，眸中笑意多了点意味深长，“使臣一行，罗大人当真不知？”

罗和硕在他逼视的目光下偏过头去，再次久而未语。身后的柴坚突然跪地出声：“燕大人，行刺一事与我家大人毫无关联，使臣一行虽有隐瞒，但那也是老爷顾念兄弟之谊。”

罗和硕猛然转身，呵斥道：“住嘴。”

“老爷……”柴坚伏身，“燕大人去了丰川，还是会知道，不如……不如据实已告。”

罗和硕抿了抿唇，面色几度沉浮，显然内心十分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