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兰背着沉重的兽皮袋一个人仔细辨别道路两旁的黑暗处，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强盗和小偷，当然他还要小心街道上的狗屎和人屎尽量避免踩到。

加雷斯继续一厢情愿地跟在多兰的身后。

自从多兰在黑炉酒馆工作后，他就每天9点雷打不动从家出发，他要保护自己那不谙世事的儿子。

等到回家后，他就会拎着提前装好的水桶或者空了的尿桶大大方方地推门而入，然后自觉演技不错地和多兰解释他去干什么了。

多兰懒得拆穿，甚至懒得理他。

时至今日，加雷斯依然天真的认为多兰没发现他的跟踪。

这几天，加雷斯明显感觉外城的治安似乎莫名其妙地变好了，他并不知道原因出在何处，但这显然是件好事。

夜晚的外城很危险，加雷斯还是炉户祭祀时，就需要轮岗负责外城的治安工作。

炉户祭祀们只能负责保证税收交足的几十个街道的安危，但即使是这样，那些街区也时有命案发生。

加雷斯大概猜到为什么多兰不喜欢他接送下班的行为，但他还是放心不下，想要默默守护着自己唯一的牵挂。

前几天的时候，加雷斯碰到过两个刻意和他打照面的奇怪家伙，他曾忧虑过是不是遇上了以前的仇家。

但这几天明显没事，而且外城治安也好了许多，索性也就放下心来。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走了接近一个多小时。

前面又是一段没有路灯照明的路，天上的乌云遮盖了满月，多兰双眼适应着黑暗和逐渐化开的雾霾向前走去。

走过这一段路后就能抵达盐水码头附近，那里就是工业区，附近的道路都是路灯，而且是夜晚也不熄的路灯，点灯人每隔几个小时就会过来添加灯油。

不远处的街道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声，紧随其后的是玻璃破碎和孩子的哭喊声。

多兰和加雷斯同时停下了脚步，多兰沉默望向那里，他看见一道模糊的人影翻墙后消失不见。

“又开始了。”

多兰抿着嘴不敢去管，身上背着的东西要紧。

加雷斯看着黑暗中多兰停下的身影也停下脚步，他的脸上露出欣赏和无奈交织的神色。

多兰继续迈开步伐，加雷斯望着他的背影又暗自松了一口气。

外城的每个人只能尽力过好自己的生活，保护好自己拥有的事物，他们对周遭的不幸无能为力。

多兰脚下的道路已经变得泥泞，前方的路灯亮光已经不远。

在加雷斯身后的街上，两道人影站在屋顶默默看着黑暗中的男人。

“就是他，加雷斯·比约恩松。前几天，我就派人一直跟着他。”其中一道人影长着一双绿蓝异色瞳孔，他咬着牙满是恨意的话语从他牙缝间蹦了出来，嗓音尖锐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那头黑卷发和绿眸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身旁的这人皱着眉头，双瞳血红皱着眉头，“打探清楚没有，惹上红袍就麻烦了。”

这人神情严肃嗓音沙哑说道，同时他血红的瞳孔兀自缩小，映出了黑暗中加雷斯缺失右手的光滑右腕，视觉完全超出了正常人该有的范围。

“确定了，我一个朋友在内城当炉仆，加雷斯几年前耽误了圣山仪式又丢了右手成了残废，被因格尔弗逐出了红袍。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哪有以前半分神气。”异瞳男人咬牙切齿说着。

“先叫人试探一下。”

有着血红眸子的黑影依然谨慎，他从加雷斯缺失的右手中看出了些什么，但依旧不敢放松。

几分钟后，加雷斯的眸光突然转向左前方的巷口，两道壮硕身影先后从巷口拐出向他而来。

这让加雷斯感到有些不对劲，他加紧了脚步向右，可前方巷子里再度冒出了两人。

四人散开在宽敞的道路上向他而来，目的不言而喻。

加雷斯回过头准备后撤，但身后的不远处，两道人影也在缓缓靠近。

足足六个！

短暂决策后，加雷斯只能退向右边的巷子里。

又是三个黑影早已在巷子另一头等上了他。

“麻烦了。”

黑暗中，加雷斯吞咽口水想着脱身的办法。

“这位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找你借点钱花。”巷子里一个男人笑着开口。

抢劫需要这么多人吗？

巷子外的六个人快步已经围住了出口，另外一边也有三个，加雷斯默默估算着局势。

黑暗中，加雷斯微眯双眼试图凝聚体内残存的神力，黑红光芒在他双眸中一闪而逝。

怎么办？

苦涩萦绕心头，加雷斯体内的神力已经伴随那场失败的铸造永远离开了他，现在的他和一个普通人没多少差别。

不，加雷斯还缺了一只右手。

并不宽敞的巷子里，两头的人影加快脚步接近他，他们在距离加雷斯五米处站定。

短暂静默后，加雷斯做出了决断。

“钱给你们，放我走。”加雷斯朝着前方的三个人抛去一个布袋。

三人同时看向飞在半空中的布袋，都想伸手去接，

然后，中间的黑影就被一股巨力冲撞倒地。

“表字样的！”剩余两人看见同伴倒地，伸手就是一拳，擦着加雷斯右脸的胡茬和头发打在半空。

“太慢了。”加雷斯在心里感叹着自己大不如前的反应速度。

哪怕是一个体内血脉半觉醒的炉户血裔都能轻松对付这几个人，但现在的加雷斯连躲避都十分勉强。

另外六人迅速靠近，他们掏出短匕就向着加雷斯的身上招呼。

可惜环境太过昏暗准头非常差，加雷斯一次又一次险而又险地躲过。

混战之中，其中一把匕首的主人甚至把刀插入了同伴的大腿里，杀猪般的哀嚎回荡在附近的夜空。

多兰听见身后传来的嚎叫再次停下脚步，旋即继续步伐。

加雷斯和剩下的八个人在街巷里缠斗着，很快他身上已经有了几处刀伤，但也夺过了一把匕首。

他的绿眸已经应激转为暗红，黑暗中一双如岩浆般暗流的招子显得颇为唬人，几人盯着他的眼睛暂缓了动作。

“放我走，我是炉户祭祀。”加雷斯只能期望这个谎言能骗过他们。

几人互相对视，犹豫要不要放他走，这伙人只是拿钱来找加雷斯的麻烦，没必要搭上命去惹红袍人。

破空声响起，一块石头精准打在加雷斯背后，后背吃痛的他只能扶着墙壁维持平衡，勉强站住。

巷口一侧的房顶上，血红双瞳的黑影抛着手里的石头，估算着加雷斯的状态，

“奇怪啊，红袍人什么时候这么不堪了。”

那双暗红双眸不会说谎，可这个红袍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一旁异色瞳孔的黑影很兴奋，加雷斯状态越是不好他越是有机会复仇。

“他不行了，这才几个人他都这么费劲。我们下去干掉他！”尖锐的嗓音传来，他已经忍不下去了。

有着血色双瞳的黑影继续抛着手里的石头没说话，他知道红袍人到底有多恐怖，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亲自下场。

他很渴望红袍人的血，但不能急，他不知道这个缺了右手的炉户祭祀是不是假装孱弱。

可红袍人为什么要假装呢？他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