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雷斯不知道打在他背后的石头是从哪来的,他控制着身体不让自己痛苦喊出声,只能继续朝着巷子里几人主动让出的缺口走去。
至少面前这几个人暂时相信了他的身份。
收钱办事而已,不论他是不是红袍,都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命给搭上。
“他是红袍,你们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尖锐的大喝响起,异色双瞳黑影不能眼睁睁看着加雷斯逃走。
这是他距离复仇最近的一次!
异色双瞳黑影拔出腰间别着的弯刀从屋顶跳了下来。
“蠢货。”血色双瞳的主人伸手想要拦住他却迟了一步,他只能站在屋顶看着自己的同伴拿着弯刀向着加雷斯走去。
“也好。”
他吐出一口气,正好让这个蠢蛋先试试加雷斯的分量。
黑暗的巷道中,气氛莫名诡异。
“杀了他!”
“他走了你们都得死。”
异色双瞳男人拿着弯刀没有托大,他先是用话语刺激这几个雇来的混混给他当炮灰。
“放我走,我不会……”
又是一块石头,这一次直接砸在了加雷斯的头上,鲜血很快从他后脑流下,加雷斯直接跪倒在地。
黑暗中,异色双瞳的男人双眼中似乎闪过大仇得报的光彩,他疯狂地跑向加雷斯,嘴里大吼释放着被压抑了近十年的情绪,
“加雷斯!”
“我要砍下你的脑袋祭奠我妈妈!”
…………
黑云掠过明月,皎洁的月光让周围显得寂静无比。
“加雷斯?”多兰停下脚步,确认起刚才后方传来的模糊话语。
“加雷斯!”
“爸爸!”
多兰发了疯一般往回跑去。
…………
咆哮声似乎呵退了乌云。
加雷斯艰难回转身体,劲风迎面而来,他堪堪避过眼前黑影的一刀,月光反射出的刀光照亮了黑影的绿蓝异瞳,内里是积压了长久的仇恨。
“那双眼睛。”
异色瞳孔并不常见,加雷斯尽力回想为什么这人和自己有这么大的仇恨。
“妈妈?”他想起了男人刚才说过的话。
加雷斯瞳孔震颤,他想起了九年前午后的暴雨。
有着一双蓝绿异色双瞳的男孩跪在母亲病床前,双眼里是不知所措的慌乱。男孩的父亲跪在地上,他恳求加雷斯减免一些人头税,而他的妻子正躺在床上剧烈咳嗽着,屋外雷雨声阵阵。
加雷斯想起了一切,黑红双眸中映出异瞳男人再度劈来的刀光,加雷斯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跪在母亲床前的男孩。
但此刻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显然已经不再慌乱,反而是大仇即将得报的畅快。
加雷斯双眸中的暗红霍然暗淡了几分,他知道自己的报应来了。
“果然啊,‘神始终注视着我们,注视着我们犯下的罪孽’。”
他突然不想再躲了,脑海里浮现出教堂里时常传颂的悼词。
“只有火焰能净化我们犯下的罪孽,我为什么每次都明白的这么晚。”
那一年的午后,加雷斯作为稽税队的一员收走了这个男孩母亲的救命钱。
九年后的暴雨终于在他心头落下。
刀光照亮了加雷斯心底迟来的道歉,他对不起死去的妻子,对不起因他生活困顿的多兰,也对不起眼前这个拿着刀的孩子。
鲜血飞溅,异瞳男人双手颤抖握着砍在加雷斯肩头的弯刀。
不知是因为兴奋想要折磨加雷斯,还是握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这一刀缺了一些准头。
慌乱的脚步声踏在泥泞的石板上,多兰站在巷口看着里面正在发生的一切。
房顶上的人影终于站到了屋顶边缘,他已经确定加雷斯不是装的,红袍人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险境。
炉户祭祀是摇摆的狐狸,他们只会站在墙上看北方的猎爪互相攻伐。
“这个小子是谁?”他看着背着兽皮袋不断接近的多兰,心里疑惑。
“反正不是红袍。”
黑影血色一般的双眸变得更加浓郁,他的嘴角咧出一个巨大的笑容,他迫不及待要享受红袍人的血了。
那滚烫沸腾的热血在炉乡还没有别的兽灵行者感受过吧,这个血灵会的残孽在心中琢磨。
红袍人的心脏也是火焰做的吗?马上他就能用爪子剖开加雷斯的心窝,亲眼看看。
异瞳男人畅快地拔出刀,全然没有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加雷斯偏着头,他已经失血许多,内体残存的神力还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视线中一切倾斜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和他日夜相处的身影。
加雷斯终于意识到什么,他抬起倾斜的脑袋用尽力气对那奔跑而来的身影大喊,
“多兰,快走!”
泪水划过红发男孩两颊的雀斑,但很快那些泪水开始随着眼窝里的黑红而蒸腾化为雾气。
“你在喊什么!”
异瞳男人举刀过头,寒光即将再度劈下。
多兰的速度快到仿佛出现了残影,拿着匕首围观的几人早已被异瞳男人的狠辣吓住,只感觉一道模糊的身影从他们身旁一跃而过。
月光照亮了一双黑红双眸,愤怒早已点燃了多兰的双眸。
视线中的一切都纤毫毕现,任何物体运动的轨迹都被放慢,鼻尖嗅到了附近的鲜血,蚊虫挥动翅膀的声音在他耳旁猎猎作响……
但最重要的,他的心脏如同最炽烈的锻炉,将滚烫的热血泵至浑身上下的每一根血管。
加雷斯惊恐的面容、血腥味、弯刀劈下的破空声……
以及,那个最危险的来源——站在他背后屋顶上的怪物。
周遭十几米内的一切变化由五感交织后汇集在多兰的脑海。
多兰左脚踏在街巷的墙上全身腾空,扭腰送胯,他的右脚踢在那即将劈下的刀身上。
异瞳男人直接被双手上传来的巨力带偏,摔倒在一旁。
多兰黑红色的眼睛里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看着加雷斯浑身是血,呜咽着说道,
“我都说了不要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