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炉历7237年2月19日,为期近一周的围剿黑市行动落下帷幕。
红袍人终于撤出了废墟区,黑市里的商人们意识到危险已经离去,他们如同蟑螂一般从各个角落里再度爬了出来。
雾河的商帮率先放出消息,如果炉户们再不结束对黑市的打击,他们就会对外城各大工厂做出应有的报复。
隶属于商帮的兽灵行者都知道,炉户围剿黑市的行动对他们来说是无妄之灾。
红袍人的首要目标是血灵会的成员,他们只是出于泄愤顺手杀了几个看不顺眼的商帮份子。
实际造成的结果是:商帮在黑市的渠道被打散了一部分,但效忠商帮的兽灵行者死伤并不惨重。
炉户暂时并不想和商帮撕破脸皮,双方甚至在暗地里有利益来往。
一些消息“灵通”的兽灵行者则开始散布起另外的消息:商帮首领“雷矛沃坦”严厉责备了“背叛者”,要求他向炉户道歉并求取原谅。
这条消息自然是古德蒙德故意放出去的,作为炉乡外城实际上的统治者,他在黑市之中也有属于自己的利益。
双方似乎都在有意释放或友善、或敌视的信号,真真假假的消息在各种渠道乱窜。
但既然有信号,无论敌意还是善意,至少大家愿意坐下来聊聊,能聊就不会轻易再打下去。
炉户和商帮一样都是不叫的狗,狺狺狂吠时反倒给人安全感。
黑市商人不敢轻信,但利益驱使他们出来做生意。
好在废墟区足够大,红袍人撤出黑市的第二天,黑市商人们就改换地点继续自己的老本行。
多兰只知道,时隔多日之后,他终于在黑炉酒馆里见到了那些久违的北方人。
巨斧托米独自坐在角落独自品饮大麦酒。
偶尔,他会抬起黑眸扫视酒馆中那些和他穿着类似的北方人,眼神之中带着提防。
海达依旧迟迟不见身影,多兰端着盘子在酒馆中如同野蜂飞舞,将一杯杯大麦酒放在客人的桌上,温站在柜台后认真地切着干酪和肉干。
这几天下来,多兰发现端盘送酒的温总是被各种醉鬼以各种理由进行肢体接触,他能感受到温的不愉悦,索性站出来主动承担了端酒的任务。
酒鬼们不敢做得太过分,他们都知道独眼海达的厉害。
“他们怎么不摸我?”
多兰很疑惑,自从由他来端酒后这些醉鬼们就对他十分不耐烦。
酒馆内也恢复了往日的喧闹,几天没喝酒的酒鬼们也都憋不住了,早早就将这座偌大的酒馆挤得满满当当,嘈杂声不绝于耳。
“彭!”
属于海达办公室的铁门被一个穿着睡衣,蓬头垢面的女人从内到外踢开,
“吵死了!”
熟悉的暴喝声将酒馆内的所有酒鬼吓得魂飞魄散,众人鸦雀无声齐齐看向头发散乱的海达。
“老板!”温惊喜出声,眼里甚至蒙上了一层水雾。
海达今天早上就回到了酒馆中,只不过她一直在睡觉,此时酒馆逐渐热闹起来将熟睡中的海达吵醒。
悠扬的琴声未曾断绝,似乎没有什么能打断——酒馆乐师兼海达血盟——塞琴弹奏的乐曲。
“你在干什么,进来上班了!”海达没好气地对端着盘子呆楞在原地的多兰说道。
温擦去喜悦的泪水,既然海达已经回来,那这群酒鬼就不敢再放肆了。
多兰把酒盘递给挂着泪痕满面笑容的温,他还不明白温为什么会这么开心。
待海达换好衣服后摇铃响起,巨斧托米率先走了进来。
这位壮汉要定做的武器正如他的外号一样,是一把宽刃双手巨斧,他刚要从腰间掏出怀里掏出定金,就听见了海达懒散的话语,
“你的定金免了。”
海达这是为了感谢那天托米为她指明“滑头费恩”的逃离方向而免除了定金。
托米没多客气地点点头,他这种没同化兽灵的普通人要攒齐一把武器的定金非常不容易。
至少,之后准备尾款的时候,托米会轻松许多。
托米走后,又陆续进来几人,定制的武器也都比较简单。
今晚的材料都是些常见超凡植物和矿石,以及两块鸡蛋大小的臻冰。
多兰把这些超凡材料装进火纹盒中,他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海达女士,为什么没见多少人定制铠甲啊。”
多兰也来黑炉酒馆有一阵子了,但他从未见过任何人定制甲具。
“铸剑不铸甲,这是规矩。”海达淡淡答道。
多兰皱起眉头,这又是什么规矩。
猎爪们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他们不需要防具吗?而且按照海达的意思,炉户也不会接受防具的定做。
见多兰皱紧的眉头迟迟没有舒展,海达犹豫了片刻还是解释道,
“炉户和猎爪从根本上来说是敌人,虽然猎爪的第一目标是阿瓦罗萨,很少将目标对准炉乡,但这并非猎爪不想来炉户这啃上一块肉。比如,上一次白灾时猎爪大军就出现了分歧。”
如此解释后,多兰大概明白为什么“铸剑不铸甲”了。
炉户主动借刀让猎爪厮杀,是因为红袍人乐见他们疯狗互咬。
死的人越多、越重要,下一次白灾时要面对的压力自然就少上几分。
这不是没有副作用,学会用刀的野兽将比只会用爪子的野兽更难对付。
但挥刀向“自己人”是那些未开化蛮族的共通点,对他们来说,不把眼前的肉吃干净前是绝不会把目光放在南边。
这对炉乡和阿瓦罗萨来说是个好事。
雾河以北的领土太大了,一个强大且统一的北方,将会是阿瓦罗萨和炉乡的噩梦。
之所以海达如此耐心为多兰解释,是因为她不在酒馆的这几天时间里,这个红发男孩一天没落地帮着温一起经营着酒馆。
这个男孩是个靠谱的孩子,值得海达多教他一些东西。
“从成本上来说,甲胄也比武器更贵,真要怕死买件锁子甲即可。把有限的资源投入到能吃饱饭的地方显然也更符合猎爪们的第一目标,这是古德蒙德教我的。”
海达霍然顿了一下,她似在回忆地说道,
“而且,真到了刀兵相见的时刻,猎爪们只能放弃武器和铠甲,赤手空拳地和红袍人厮杀。”
“为什么?”多兰不理解。
“你会知道的,你还有漫长的一生去见证我说的这一切。”
海达没把话说明,她的立场很矛盾,她既是来自北边的战母却又是炉户的合作者。
多兰知道她指的是“白灾”,他只能祈盼这一天晚点到来。
突然,海达的眼神再度变得锋利,她凝望着门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