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不知不觉又突然安静下来,多兰也注意到了不对劲。
敲门声响起,多兰起身打开了铁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粗布麻服的矮个子,他正满面怒容地掐着一个穿着精纺蓝白相间短袖男人的后脖子。
“吉斯利祭祀。”
多兰认出了矮个子祭祀,正是之前带领稽税队去铁匠铺一条街收税的吉斯利,他甚至目睹了吉斯利公然收受贿赂的行为。
“他怎么没穿祭祀服?”多兰心中很疑惑。
吉斯利只是低眼撇了一眼快赶上他身高的多兰,就对着坐在桌后的海达问道,
“你认识这家伙?”
开门后,海达一看见被吉斯利掐着脖子的胖男人就意识到了什么,冷汗顺着她的脊背一路向下。
这比让她去杀血灵会的成员压力还大。
但没办法,这胖男人是她故友的孩子,海达只能咬牙点头。
穿着蓝白短袖的胖子止不住地发抖,只有多兰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吉斯利把一个粗布包裹的几大块肉块扔在地上,
“你看看这家伙都干了什么事!”
多兰闻着空气里渐渐弥散的膻骚气味心里暗忖,“这是什么肉?”
暗淡的烛火映出了海达慌乱的神色,她给多兰使了个眼色,红发男孩自觉退出屋子,吉斯利一脚把胖子踹了进去,铁门“彭”地关上。
多兰站在门前没离去,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吉斯利这么生气,而且海达还不让他知道。
“这是渎神的行为!”
……
“这个家伙应该被活活烧死!”
……
“要不是因为你前几天配合我们,这家伙又说他认识你,我早把他当场宰了!”
……
悄悄站在门口的多兰没听见海达轻柔的好言相劝,只能听见吉斯利愤怒的大吼。
“渎神,这个人亵渎了熔铸之神?”
“为什么,就因为那几块肉吗?”
多兰找不到答案,他又听见酒鬼们传来的细碎讨论声,
“‘日羊人’怎么被吉斯利抓了,还找到海达头上了。”
“谁知道啊,不过那狗日的吉斯利怎么不穿红袍啊。”
能来黑炉酒馆喝上一杯的大多都是在外城有能立身的家业,这帮人基本都和稽税队打过交道,对很多炉户祭祀都很眼熟。
突然,多兰闻到门缝里传出一股脂肪的焦香味,气味很特殊,至少他做饭时从未闻见过任何类似的脂肪香气。
然后他就听见了吉斯利愤怒的踏步声,赶忙一个闪身来到柜台旁。
吉斯利满面怒容扬长而去,多兰看着他的背影急忙进了屋。
此时屋内弥漫的已经不是脂肪燃烧的焦香味,而是烧焦的糊味。
看着一地的灰烬和动物油脂,多兰猜测应该是吉斯利把那几块肉点燃后留下的杰作。
肥胖男人正微颤双肩低泣着,庆幸自己死里逃生。
“别哭了!”
“你哪来的胆子,红袍人刚走你就敢去黑市。”
海达一阵后怕,要不是她和吉斯利前两天围剿黑市时打过配合,现在只能等着给罗尔收尸了。
不,罗尔的骨灰可能都会被愤怒的红袍人给扬了。
炉户祭祀没有放弃对血灵会的追踪,他们只是换了种更加柔和的方式,每天派遣几个炉户祭祀戴上黑市的面具装扮成去黑市交易的北方佬,遇到奇怪的黑市商人就偷偷跟踪到他们的住所,最后观察一阵子再决定是否动手。
黑市可以存在,但必须在炉户的监控之下。
不幸的罗尔第一天带上羊肉想去黑市碰碰运气就碰到了乔装打扮的吉斯利,矮个子吉斯利压抑着怒火向罗尔求购更多羊肉,一路把他骗到了一处无人地带才动手。
幸好罗尔多留了个心眼,只说羊肉是从别的渠道得来的,他不吃羊肉才拿到黑市来卖,可以帮他再去问问。
多兰站在屋内默然不语,他很识趣地没插话。
“我,我也是为了救我的‘本特’才想去黑市里碰碰运气的。”胖罗尔抹着眼泪委屈说道。
“呵,我都救不了你那头种羊,那帮三脚猫萨满祭祀就能救得了?”海达被罗尔的天真给气笑了。
“种羊,羊?”
这种生物多兰只在母亲的口里听说过,阿尔诺尔主教更是从不主动给孩子们教授这种生物。
而且,多兰从来没在炉乡见过一头羊。
但羊皮纸又是从哪来的?
“别哭了!你现在只能赶紧去找别的种羊,整个炉乡没人能救得了你那头‘本特’。”海达没好气地埋怨。
“来不及了,母羊的发情期就要过去了,我今年一头羊羔都收获不到了。”
“最重要的是我那可怜的,苦命的‘本特’。”罗尔不再哭出声,但眼泪从来没断过。
“你还能有命在我这哭哭啼啼就算你命大,赶紧滚吧。”
海达看到吉斯利提溜着罗尔进来时,就仿佛看见了罗尔的骨灰。
吉斯利没杀这个渎神者就算他是宽宏大量了。
海达花费了不少口舌帮罗尔开解,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吉斯利知道罗尔在库拉尔河东岸还拥有一整个牧场,而且里面还偷偷养着几十头羊。
罗尔不情不愿地离开了,他走之后多兰就迫不及待问道,
“海达女士,为什么他养羊就是渎神的行为?”
海达饮下一大口威姆齐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
“你自己找红袍人问去。”
“都几点了,抓紧送东西去!”
多兰不情不愿把火纹盒放入双肩兽皮袋里,再出门时酒馆里已经恢复往日的喧闹。
带着一肚子好奇,多兰向着古德蒙德家的方向走去。
距离他身后一个街区的位置,加雷斯控制好距离跟在自己儿子的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