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找到两个，立起来，然后把锅子架上去。

这样敲，用力敲，声音传播力更好。

它们刚才在高台边，为了观赏到我一举一动，此时全部上了树。

我快速扫过，以免对视，牵动我不必要的情绪。

时不我待。

当！

“为了鲸落湾。”

当！

“为了人类。”

当！

“为了和平。”

当！

“为了我们所有。”

当！

“为了一切。”

当！

“来啊，都给我来。”

当！

“我一直都在，来啊。”

当！当！当！

连着敲完三下，我停下来，远处的树，呈现出不规则的蠕动。

我知道，有效果了。

眉开眼笑，可不能输给那树上的鲜花。

当！当！

当！当！当！当！

当！当！当！当！当！当！

有多少，来多少。

我就是你们的……鲜血盛宴。

靠近。

在靠近。

抓起过一把蚯蚓，往水池丢过吗？

如果你亲身体验，会永不忘怀。

可是，一把不怎么够。

我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划破了自己手指。

鲜红，流出来。

我挥洒，尽量让它多一些。

涂抹到手背，到手臂，到脖子，到脸。

我可也是鲜红。

如同红彤彤的果子，等待瓜熟落地。

当！当！当！当！当！当！

都来了。

我成功了。

鲸姐，你看到了吗？

眼泪从两边滑下，再从鼻子吸回。

鲸姐，你看到了吗？

我一只手敲，一只手高举，然后同时数着大概的数量。

一百个不止。

但是如果从年龄上看的话，年轻的更多。

可见独角半人的繁殖水平，已经起了速度。

如果达到一定规模，而不加以制止……

我意思是，如果不找到它们非要残暴伤害人类的根本原因，那么鲸落湾必将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

牺牲我一个，成全鲸落湾。

我停下来。

因为它们陆陆续续上了高台。

它们也放慢了速度。

似乎对我有所质疑。

“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我知道你们能听懂。”我勾勾手。

但是它们一众独角半人，围城一个圈，依然在离我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

“我是人，看清楚，我是人类，在这里，我代表人类……”我清了清嗓子，发现有点说大了，“我代表鲸落湾，到这里来，跟大家友好协商。”

一个西红柿砸过来。

非常精准，还有点痛。

鲜红色顿时涂满我的脸。

笑声四起。

有两个年轻独角半人，试图冲上来，旁边的成年独角半人制止了它们。

我继续：“我知道你们深受其害，不得不残害我们，但是就像这个西红柿，如果没有种子，它就不会成熟。”

对方挠头的，打哈欠的，眨眼睛的，撅嘴的，什么样的都有，好像不明白我的表达。

我决定长话短说。

就在这时，一个小家伙挣脱束缚，冲出来，它似乎更难以克制住对于红色的冲动。

“关键时刻，亮出玉石，没用，”乡巴佬提前叮嘱过我，“你把这个扔出去。”

我从身上取下一个独角，砸向小家伙。

它停下，然后把独角带了过去。

那是乡巴佬从死去的独角半人身上摘下来的独角。

某种程度，意味着一种不可言说的胜利者姿态。

权威，总是在无言中传播。

果不其然，大家有所怔住。

当然，也更加激起它们的不安。

“这只能挡住第一下，”乡巴佬还强调，“如果继续有冲上来的家伙，那么把玩意打破。”

我激动了。

并没有第二个小家伙冲上来。

我却把小油灯，提前拿出来，结果没拿稳，掉落在地，燃烧起来。

火，特别是今天凌晨从所罗门那里燃起的大火，多少可以震慑住这群独角半人。

不管了。

抓紧时间，刻不容缓，我高举起玉石。

哎呀。

玉石呢？

我抓荷包，搜口袋，腹部，后腰，白袜，都没有。

我看向大佬爹方向。

没错。

他偷偷已经把玉石从我身上偷去。

他的目的很明确，必须和我在一起，坚信我会过去拿回来，从而解开他。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该死。

这要怎么陈述？

硬着头皮上了：

“我知道，那个捣蛋鬼，就在你们之中，是它，而不是你们，破坏与我们的关系，是它，故意挑起争端。”

我有点晕乎乎，但是却发现独家半人后面，似乎有脚步在走动。

“越生越多，从一个，到很多个，到无数个，那意味着什么，知道吗，意味着，你们到时候没有选择，只有……”

咳咳咳，不是肺，而是呼吸道，貌似堵塞了淤泥。

“把它找出来，它是那个大坏蛋，它是大家的，我不知道该用父亲，还是母亲来表示，因为我也不知道，那是谁。”

我从头上摸下一点西红柿，有股味道，不太对劲。

好像有迷药。

天，我说到哪里了？

周围的笑声，又此起彼伏响起来。

它们根本没听我的演讲，而是在看我笑话。

我不能放弃：

“我不怪你们，我代表人类，代表鲸落湾，告诉你们，”我呼吸好疲惫，“我不怪你们，我不怪。”

音量越来越小。

我弯腰，大口喘气，顺便捡起一块石头。

“如果都没用，或者都用过了，那么，就用石头砸自己脑袋，让它们陷入疯狂，陷入混乱，我们来救你。”

乡巴佬对我强调的最后一点。

敲自己脑袋，我多么希望用不着。

但是如今看来，这反而是我可能自救的唯一办法。

“擒贼先擒王，大坏蛋，你出来，我要和……和你……和你单挑。你出来呀！”我把最后的力气用完了。

视线迷糊。

目光居然停留在了大佬爹那个方向。

因为敲脑袋是信号。

如果我没有这样做，乡巴佬它们就不会过来。

但是大佬爹在树上蹦来蹦去，想必，脚踝都快流血了吧。

我尽力了。

我露出一个微笑。

我高举石头，结果却硬生生倒了下去。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当！当！当！当！当！当！

当！当！当！当！

当！当！

当！

我望着天，虚弱到只能呼吸。

我知道周围乱成一锅粥。

却连转动眼珠的动力都没有。

身体好暖好暖。

天空好黄好黄。

它如同一本禁书，压到了眼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