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和十年,春。
青柳成行,白云如堵,天地间犹如展开了一副瑰丽奇幻的山水画卷。
行人酒肆点缀其中,青石路为底,鲜衣怒马着色,缓缓铺开天高路远。
“放榜了!”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顿时人群沸腾起来,纷纷聚向一面墙。
不多时龙虎墙前就已围满了穿着统一服装的考生,互相推挤着向前。
“我中了!我上榜了!”
一个年纪看起来稍大的考生吼着跑出人群,又哭又笑,手舞足蹈,涕泗横流。
亦有人默默转身离开,如行尸走肉般心不在焉。
晨雾在微风的吹动下滚来滚去,如同薄纱温柔细腻。
陆淮宁睡的正香,突然身上一凉,冷风迅速灌进来,冻得她一个激灵。
她猛的睁眼,看见小丫鬟正抱着自己的被子站在床边,气鼓鼓地看着她。
“公子,我都叫了您半天了,您是怎么做到一动不动的?”
陆淮宁被这么一冻,顿时睡意全无,披散着长发,蔫头巴脑地坐起来,慢吞吞地穿衣洗漱。
“蓝心,你说我容易吗,这几个月我恐怕把书都读烂了,你还这样对我。”
蓝心默默服侍她,头都不抬地回了一句,“您确定不是手动撕烂的吗?”
“前几日我还看见某人伏案痛哭流涕,边哭边撕纸,嘴里还嘟囔着天要亡我。”
陆淮宁表情微僵,穿好衣服,转了个身,扶住她的肩膀,“停。”
“咱说好了这事不许声张。”
蓝心敷衍地点点头,伸手把她又转了回去,对着镜子看她还有没有哪里需要整理。
镜子里映出两个挨的近近的人,唇红齿白的公子身边站着眉清目秀的小丫鬟。
小丫鬟眉清目秀,圆圆的眼睛睁的像葡萄,转来转去机灵的很。
公子貌如冠玉,却是娇俏的很,明眸皓齿,白皙脸庞上,一双黑白分明秀眸顾盼生辉。
手执素扇一柄,白衣的学子服衬的她肤若凝脂,比女子还要秀气。
整个人显得纤细而有韧性。
纤而不弱,美而不媚。
蓝心伸手抚平了陆淮宁的衣襟,轻轻凑近她的耳边,不紧不慢说道,“公子,今日,放榜……”
听到这,陆淮宁瞳孔放大,猛的回头,霎时清醒,“你怎么不早说!”
话还没说完,拎起帽子边走边带,一溜烟飞出了屋外。
屋外阳光正盛,陆淮宁暗暗算着离龙虎墙的距离,脚下一刻不停。
自女扮男装入京已有月余,她还没完全适应这个新身份,只能先参加科举走一步算一步。
入大理寺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大理寺收录着各年间的重大卷宗,只有成功混进去才能接触更复杂的东西。
才能查清她想知道的一切。
思绪纷飞间,前面不知何时已经挡了一个人,堵住了去路。
陆淮宁慢慢抬头,发丝被风吹落了几根,她伸手抚过,眼前遮挡被拂开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个人。
唇红齿白的少年打马而立,剑眉星目,浴在光下,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青丝在脑后肆意飞扬。
虽是统一服装,但他非要在一些地方与众不同,彰显自己的富贵。
镂空玉小银冠,越发衬的他发如绸缎,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青玉腰带上挂着玲珑玉佩。
只是白衣没给他添多少清冷之意,倒是显得更不学无术了。
顾知意低头看着眼前茫然的人,微微俯身,握着缰绳的手肘靠着马背,一挑眉,嘴里吊儿郎当的话就这么跑了出来。
“呦,这不陆兄吗?”
陆淮宁站在原地,默然。
怎么能碰上这么个瘟神。
他打马走京的时候,她怕是还在玩泥巴。
顾将军的小公子,千般宠爱下长大的人儿,身后站的全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含在嘴里怕化了,碰不得碰不得。
陆淮宁毅然决定绕道。
一只脚刚踏出去,就被一只手拎了起来。
顾知意单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握住缰绳,嘴角挂着恶劣的笑。
“我看陆兄赶路辛苦,送陆兄一程,不用谢。”
“哎哎哎……”
陆淮宁手脚并动也没能挣脱的了,在马背上跟着颠簸向前。
顾知意骑的飞快,她脸又朝下,被颠的头晕脑花,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
“顾知意!放手!”
“我放手你可就掉下去了。”
陆淮宁默默下了决心,一定要做官,做个比顾知意高贵一百倍的官,到时候让他跪在自己面前叫大哥,为今日之仇一雪前耻。
不得不说,这倒是比她自己走路快多了。
脚着地的时候,还有些不真实,走了几步也晕的要命,陆淮宁恶狠狠地盯着顾知意,咬牙切齿,“你等着。”
顾知意利落地一扔缰绳,就有下人忙不迭地接着,他耸了耸肩,轻飘飘看着她,脑后马尾跟着动了动。
陆淮宁挤过人山人海,睁大了双眼去找自己的名字。
从后面开始找。
“三十……”
“二十……”
身后传来顾知意闲散的声音,“别找了,第三,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