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同为侍从,提着水来,语速极快。
见人仍旧蹲着,当即提脚踹了下。
“还不回神!知道你往日里和那唤作阿洛的走得近,但无事递递口信、送送小玩意也就罢了。”
“今日这情形,人都死了,你总不能还惦记一具尸首!谁知里头出了什么大事,莫要再为私情误了时辰!”
误了……时辰。
侍从一个激灵,“你,你!快去请费先生来!”
说完,他一个踉跄。
待平复了急速起身的眩晕,犹豫片刻,才又弯腰将地上尸体发上的簪钗胡乱薅下。
“知道,我能不知道吗?死都死了。”
前者斜眼嗤了声,没等他再多嘴什么,侍从当即指挥人前后抬着,拐上了廊庑。
才不过几道弯,堂屋的飞檐就已难见。
四周皆是些假石头假水,侍从听到后头有悉悉索索的声响,偶尔还有金石相击的慌乱。
他腾手摸了摸胸口的物件,心照不宣。
这时,廊庑尽头传来了脚步声。
没过几息,两方迎面撞上了。
祝琰跟着停下脚步,遥遥见着为首武官转过转角,似乎在与对向的人说些什么。
等到祝琰等人再次动身的时候,前方已无人影,只余下了极淡的腥味。
祝琰脚步微顿,先是下意识抬头看天,而后余光一扫,扫到了什么。
没过几息。
廊庑中一声清脆撞地,随行部曲骤然抽刀,“做什么!”
“我……”刚有动作的女子被抵住了脖颈,侧着头看不清神情。
“说!”
在诸多逼视下,她颤巍巍地抬手,指向一侧,“是我的钗,掉了。”
墙角还真滚着抹金。
部曲噎住,接收到头儿不耐烦的目光,不禁迁怒,“还不去捡!”
祝琰飞快应声,待得将地上的东西收入袖中,指尖轻拈,才彻底确认。
是血。
陈氏也是一郡冠族,贵人上门,不宜见血,算是维持脸面的浅显礼数。
可仅是经过,就有如此浓重的气味。
祝琰不禁看向堂屋,这究竟是……
没人想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陷入困局,可更没人给她太多思虑的时间,堂屋到了。
一门之隔,本该宴饮欢欣处,此刻一丝乐声也无,静得宛若那半个时辰前来到的美人从未存在。
而屋前空地上,分明还未降雨,却是一片潮湿。
眼前的场景昭示了什么,在场也少有愚钝的。
似乎是为印证自己的想法,余光里,阿莺……不,不仅仅是阿莺。
正前方、侧前方,几乎是所有美人,在站定后,都难以遏制地颤抖了起来。
天际不知何时被一片乌泱泱的沉暗罩住,檐上的鸟兽隐绰,垂下的头颅上还嵌着双栩栩如生的红眼。
门开了。
祝琰还未来得及打量其中状况,打量那贵人究竟是何身份,突然,一声极远的惨叫乍起!
所有人几乎是下意识望向了东北。
可也就在这时,堂屋中抽刀掀桌声起,紧接着是一声更为清晰的惨叫。
为首武官猝然扭头,目呲欲裂,“宗主!尔等胆……”
噪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武官怒目的人头咕噜噜滚进了瘫软一地的美人中。
而紧随而来的刀光毫无怜惜,毫不犹豫将所有尖叫的美人斩于刀下!
这是顷刻间发生的事。
“阿燕!”
“阿琰!”
耳旁好似有人在叫。
身侧有无数部曲迎上。
拔刀,倒下,拔刀,再倒下。
淋血如雨。
可祝琰呆站在原地,眼前景象不知何时变幻。
一个小小的身子被猛推入怀中,紧接着,连带着将她一起推出了祝家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