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天空忽然下起雨来。林德想等雨小一些再去公交站等车。可等了半个小时,雨不但没有减小,反而越下越大。林德只好穿上雨衣,顶着雨跑去公交站。出发前他看了看手表,才发现,留给他能够按时上班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到了公司,林德已经狼狈不堪了。打卡的时候,他看了看打卡机上的时间。他迟到了足足有十多分钟。他快速地跑到办公室。他的同事们正在议论开会的事情。
董思思见到迟到的林德后立刻提醒到:“天呐!你怎么迟到这么久?猪扒皮刚才来过了,还问我们你怎么没来!哎!天呐!希望一会儿在会上他不会骂你吧!”说着,她已经将开会用的笔记本夹在了腋下。
林德心中一阵忐忑,他一边卷着雨衣一边向董思思问到:“我倒不怕他骂我!哦,对了,咱们一会儿开会吗?”
“对呀!是批斗大会!”董思思回答到。
“那你知道开会的内容吗?”林德问到。他将卷好的雨衣塞进一个大号的方便袋里。
“他什么时候把开会的内容提前告诉过咱们了?他就喜欢突然袭击!”董思思嘲讽地回答到。
董建春接到开会的通知后,就一直翻看着开会时可能涉及到的资料。他不停地看着手表,直到离会议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分钟的时候,他才起身向同事们提醒到:“你们没看到吗?猪扒皮一进门就板着一张臭脸!看来,今天这会还真是凶多吉少呀!”他苦笑着说到。说着,他拿着笔记本走出了办公室。
徐彬也跟着跑了出去。刚到了走廊,他又趴在办公室门口向董思思叮嘱到:“赶快吧!要是让猪扒皮赶在咱们前面,肯定会被骂个狗血临头的!”说着,他做了个鬼脸,便转身跑去了。
董思思也有些着急,她跑到门口时还催促着正在寻找笔记本的林德。林德一阵手忙脚乱,跑到走廊的时候才想起忘记了带笔。他不得不跑回去拿笔,可这又用掉了他接近一分钟的时间。
林德到达会议室的时候,祝永康已经坐在会议室了。林德在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坐下。自从进门以后,祝永康的眼神就一直盯着林德,这也让林德感觉很不自在。终于,祝永康将火气发了出来。他瞪着牛眼向林德问到:“你知道你迟到了吗?”
林德看了看祝永康,低下了头。他没敢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祝永康训斥到:“这么重要的会议你都能迟到,你眼里还有工作吗?你知道迟到意味着什么吗?”他极具威严地看着林德,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训斥到:“迟到意味着你不尊重领导,不尊重同事!”他又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训斥到:“迟到是很可耻的行为!必须做出严厉的处罚!”他看着林德,眼珠一动不动,就像盯紧猎物的老鹰一样。“半个月绩效!扣除半个月绩效!然后再写一份书面检查,明早交到我的办公室!”他严厉地说到。
会议开始了。祝永康在会议上大为光火,因为他发现徐彬在工作汇报中有几处漏洞。徐彬被训斥的哑口无言,头像拨浪鼓似的点个不停。多亏了徐彬认错的态度积极,才避免了严厉的处罚。尽管董思思的工作一直都很细致,可也没能逃过祝永康的点名批评。而和其他三位同事截然不同的是,董建春被祝永康大肆表扬。
会议结束,董建春、徐彬又被留在会议室,祝永康称还有些工作需要向他们二人交待。出了会议室,董思思走的很快,她很快便回到了办公室。林德受了委屈,心情很不爽快,他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一直低着头走着。待走到三楼的楼梯口时,他碰见了李晴。就在见到李晴的一刹那,他的脚步慌乱了。他没有和李晴打招呼,只是沉沉地低下头飞快地冲下楼梯。在走下最后一层楼梯的时候,他总觉得背后有一张脸在嘲弄地看着他。他回到办公室,心里十分不安。他想起在相遇的一刹,李晴看他时的眼神。那是一种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神,他感觉自己在会议室被领导骂的狗血淋头的场景都被她看在了眼里。他越想越不自在。他不想让自己的丑事展露在她面前,因为那样会让她更加的瞧不起他。他魂不守舍地回到座位上,心不在焉地整理着桌上的办公用品。他觉得桌子很乱,乱的一团糟。他要把它们摆放的整整齐齐,尽管他的桌面已经整整齐齐。
林德隐隐约约听到阵阵的抽泣声。他站起身来,发现董思思正趴在桌子上抹泪。林德一时无措,只能好言安慰。他知道定是开会的时候猪扒皮骂的太凶了,所以才让董思思委屈抹泪的。他安慰了一番,又忙取了纸巾递给董思思擦眼泪。董思思抢过纸巾,用力地擤着鼻涕。林德不免又安慰几句。而董思思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她红着眼睛大声责备到:“他凭什么朝我发脾气?我哪里错了?真是太欺负人了!”她又擤了擤鼻涕继续说到,“别以为我一个做内业的就不知道他们的那点儿破事!他凭什么夸奖董建春呐,还不就因为董建春又帮他多签了几单合同!我要是做外业,肯定比他签的还多!他们可别以为什么事都做的天衣无缝,要是哪天把我惹火了,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林德听得云里雾里。他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董思思那些话的含义。董思思还要发牢骚,忽见董建春、徐彬二人从外面进来,才止住了言语。她低着头擤起了鼻涕,又偷偷地擦干了眼泪。徐彬挨训,心里有些不快,他一进门就直奔自己的座位发呆去了。董建春见董思思闷闷地趴着,便拍拍董思思肩膀,想和她说话。可董思思没有理会。她只是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生着闷气。董建春见董思思不理,便有些扫兴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去了。董思思趁机跑了出去。
午饭时间,董思思没去食堂。董建春特地跑到市里为董思思买了午餐。董建春带着午餐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林德和徐彬刚从食堂回来。徐彬见董建春为董思思带了午饭,于是调侃道:“噢!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双双绝食了呐,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点了大餐!你们可真有一手呀!”徐彬挑动着眉毛对二人说到。
“你可别胡说呀!”董思思忙叫到,“饭是他硬要买的!”说着,她扫了董建春一眼,“我都说我不饿了!反正我没胃口吃!”她带着气说到。
董建春听了,忙跑到董思思面前劝到:“你好歹也吃点儿吧,要么我就白买了!”
“反正我不饿!要吃你自己吃吧!”董思思生气地说到。她趴到桌上不理董建春了。
“我一个人又吃不完!”董建春带着恳求的语气说到,“倒了,可就浪费了!”
“你倒了好了,反正你又不缺这点儿饭钱!”董思思坐起身狠狠地说到。
“哎!你这个人怎么…”董建春欲言又止,他停顿了几秒钟后说到,“你可别乱说呀,我怎么就不缺钱了?我还不是和你们一样拿那点儿死工资吗?”他的脸红了起来。
董思思见董建春有些生气,便笑了笑说到:“哎呦!我这不是和你开玩笑嘛!你看你,急的脸都红了!你脾气还不小嘛!”她有些撒娇地说到。说着,她把桌边的餐盒拉到面前打开,将鼻子凑近餐盒闻了闻菜的香味。“真香!”她挽起袖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送入口中。
董建春见董思思好转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午饭过后,董思思雨过天晴。董建春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午睡过后,林德神情恍惚,始终无法投入工作。他去了洗手间。他不停地洗脸,好让自己清醒一些。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发现镜中的那个人面容有些憔悴。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感觉不到镜中的那个人和自己竟是同一个人。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镜中的那个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可怜虫。他嘲笑那个人仅仅因为一次偶遇就把自己变成了白痴。
“你真是个白痴!人家都不在意你,你又何必在意人家呢?你真是个自不量力的家伙!你明知道给予不了人家想要的,你还死皮赖脸地不愿死心!瞧瞧吧,你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难道真会有人同情你吗?别做梦了!别做梦了,林德!我已经受够你这优柔寡断的性格了!你能不能拿出一点儿男子汉的气概?你就告诉自己,那个女孩并不适合自己。也许,有一天,你回过头来想想今天的事,你很可能会庆幸当初没有和她成为恋人,没有和她有过亲密的接触呐!你看吧,你们两个人的价值观完全背离。假如你要是娶了她,你才真正地掉进了漩涡呐!清醒点儿吧,你这傻瓜!你越是这样折磨自己,就越是被人看不起。你该清醒了!”他对镜中的自己自言自语到。
他满脸镇定地走出洗手间,仿佛刚刚对着镜子训斥的事从来都没发生过。可是没走几步,他的所有烦恼又都悄无声息地钻回他的脑海。他垂头丧气,痛恨自己是个不理智的人。
就在林德烦恼之际,忽然一阵刺耳的谩骂声将他惊扰。他回身向声源看去,只见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打扮时髦的女人叫嚷着踹开大厅的玻璃门,气冲冲地向楼上冲去。她身后小跑着几名保安。其中的一个保安一直紧跟在那女人身后劝慰,但却不敢采用带有命令性的话语其余的几名保安离那女人有一段距离,他们似乎不敢靠的更近。他们好像对女人的突然闯入十分紧张。但如果从他们的步调上来看,他们更像是跟着去看热闹的。吵闹声惊动了所有人,他们都迫不及待地跑出办公室看热闹。林德跟在保安们的身后上了楼。
“怎么了,怎么了?”董思思急急忙忙地从办公室跑出来。她刚出办公室门,便看见了林德,于是向林德问到。
董建春、徐彬也随后跑了出来。他们也向林德询问了情况,林德摇头回应。
董思思跑到楼梯口,她抓着扶梯向楼上张望。董建春、徐彬二人早已向楼上跑去。走廊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蜂拥着向楼上跑去。楼上的人们闻询,先是相互打听一番,然后又一股脑儿地涌向四楼。
林德望着楼上发了一会儿呆,便回到办公室去了。此时此刻,再热闹的事,也不能让他提起兴趣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们都爱看热闹,尤其是那些不幸的热闹。当一件不幸或是不光彩的事情发生到别人身上时,人们总爱凑上去围观。难道他们就未曾想过,当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自己也会向围观者一样的幸灾乐祸吗?想到这里,林德苦笑着摇了摇头。
回到办公桌前,林德对着电脑屏幕发了一会儿呆。他隐隐约约地听见楼上吵嚷声和谩骂声。谩骂声尖细又刺耳,就像夜里打扰我们睡眠的嗡嗡的蚊子声。他一遍又一遍地驱赶着心中的烦恼。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他要用手头的忙碌来阻止自己胡思乱想。他打开工作表格,十指麻利地敲着键盘。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自己出了很多错误。他一遍又一遍地修改着错误,可是错误却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出现。他大为光火,一拳砸在键盘上。
林德想要到外面散心。就在他刚要起身的时候,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喧闹声和轰隆隆的下楼梯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又坐了下来。没过多久,董思思就跑回了办公室。
董思思看到林德有些惊讶。她气喘吁吁地喝了一杯水。她放下水杯,双手撑在办公桌围栏上向林德问到:“你一直都在这里了?你没去四楼吗?”
林德笑了笑回答到:“有什么好看的!我才懒得去呐!”
“你可真能坐得住!”董思思叫到。可她还是不能相信林德的话,又疑惑地向林德问到:“你真的没去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