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南到城北,在街上溜达了半日,肖天都没能琢磨出赚银子的法子。
即便在脑海中,密密麻麻堆叠着上万条致富经,什么活字印刷,什么制作香料,什么酿酒……却如那镜花水月,看似美妙,却无一能解当下之困。
毕竟,这些玩意儿,总归得需要一笔启动资金。
加上给韩信的那份,现今拢共也不到二两银子,搞个屁的商海沉浮。
“天哥,咱们今夜去哪儿睡?不睡马棚的话,城西有家新客栈,听说五文钱就能睡一宿。”
韩信一边说着,一边挠着后脑勺,满脸期待地看着天哥,两只脚还不停地来回蹭着地面,那模样活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回家。”
肖天疲惫地揉着额头,心里暗自琢磨:有些事儿,得跟那小婢妻讲明白,告诉她往后要好好过日子,最好离开这锁龙城这等边关之地。
当然,身为名义上的夫君,自己也会尽力凑出一笔盘缠。
夫妻一场,恩爱不成仁义在。唉,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我的苦心。
离着自家破院,约还有几十步远,天哥抬起头,便瞅见了袅袅炊烟。
他整了整身上略显破旧的劲衣,用力将布履上的黄泥蹭掉,这才缓缓推开那扇老旧且嘎吱作响的院门,朝着破烂不堪的屋头走去。
那院门发出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跟在后边的韩信一脸狐疑,心里嘀咕着:印象中,他可从没见过天哥这般做派,还记得前些时候去清馆,天哥那是猴急得在大堂就脱了衣服。
今天这是咋的啦?
难道真转性了?
想着想着,韩信还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真是奇了怪了。”
屋头里的人影,似乎听到动静,匆忙将虚掩的门合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一条门缝,探出小半个脑袋。
“肖、肖郎?”声音悦耳,却隐隐透着倦意。
“天哥,你这苦籍夫君。”天哥歪着脑袋,腿还不停地抖动着,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四周,活脱脱一副浪荡子模样。
门瞬间敞开,那姑娘扔掉手里的柴棍,红着眼睛,快步走到天哥面前。
还没等天哥张嘴,她便立马从怀里掏出十几枚铜板,递了过来。
“肖郎,奴家今日卖柴七担,赚得十四文。”
韩信见状,刚要伸手过来拿,被天哥一瞪眼,吓得他急忙努着嘴闪到一边,嘴里还嘟囔着:“哼,不拿就不拿。”
“你赚的银子,为啥要给我?”
天哥挠了挠头,心里犯起了嘀咕:这算哪门子事儿嘛。
难道她以为这样我就不会卖她了?
“奴家赚的……都会交给肖郎,明日起,奴家早起一些,能赚得到二十文。”
姑娘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低着头,目光闪躲,不敢看天哥,那怯生生的模样,宛如受惊的小兔。
若是恩爱夫妻,这时候天哥定会说“你负责如花似玉,我负责赚钱养家”。
但他们并非如此,命运用一条无形的绳索,将他们拴在了一块儿。
一个是遗失一部分记忆,一个是逃难所迫。
天哥垂下脑袋,在淡淡的月光下,默默看着面前的姑娘。
她有着迷人的酒窝和如桃杏般的双眸,鹅蛋似的脸颊上,即便涂了两层锅灰,依旧清丽动人。
天哥心里不禁感叹:这般模样,若不是命运捉弄,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肖郎,奴家明早寅时便去打柴,或、或能卖二十五文!”
见着天哥不接银子,姑娘着急得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角,心里七上八下:他莫不是还是要卖了我?万一他真卖了我,我可怎么办呀?
肖天心底,猛地涌起一阵不适。
寅时,那可是半夜三四点呐。
“肖郎,奴家每日吃得也极少,一日就吃一碗芋糊。”
姑娘身子瑟瑟发抖,眼中满是祈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心里想着:天哥呀,求求你别卖我,只要让我留下,怎样都行。
锁龙城里,多得是恶少卖妻的事儿,那些逃难避祸的苦籍婢妻,被卖到清馆做花娘,是再平常不过的结局。
她想着,多赚些银子,面前的这位恶少相公,或许就不会卖她了。
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入城机会,她可不想就这么白白丢了。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老天保佑,让肖郎留下我吧。
在入锁龙城之前,为了替父医病,她还欠着银子。
好多的银子,足够让她在黑暗中挣扎许久。
即便是个恶少,只要不把她卖掉,她都想好好活下去。
月光如水,洒在这各怀心事的两人身上。
庭院中的老槐树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也在为他们的命运叹息。
那月影斑驳,恰似江湖中的诡谲风云,变幻莫测。
肖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从未想过要卖妻,只是不晓得该拿面前的小婢妻如何是好。
他心里乱糟糟的:我到底该怎么做?既能让她有个好归宿,又不伤害她。
小婢妻咬着嘴唇,都咬出了血,依旧高高举着纤细的胳膊,把那十四个铜板,递到天哥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