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靠近恶魔那种聚合了庞大灵魂的家伙附近，我肯定是可以感觉到的，这是灵体自带的反馈，即便我已经复生也不会消失。
但附近确实没有恶魔的气息，我甚至判断不出蛰伏于裂谷中的恶魔是怎样的造型、有何种能力…
这可没法成事啊…我实在觉得苦恼了。
要不用有限未来观测术看看？
我体内的触媒蠢蠢欲动了。
尽管这道灵之术最适合的用处是短期近距离作战，但不论对错，它总是能给人带来新的信息。
“就当顺手试试好了…”我挑动灵魂，构建出限制与指向，将法术施展出来。
这次我检索的不再是画面，毕竟流渊里面都是用木头造的结构，我实在看不太出来它们之间都有什么差别；再者，可能性中的变化度很高，我就算看到未来的我可能在某处有收获，说不定当前现实压根就没有对应的痕迹残留。
因此我直接将检索范围开大了点，并且不读取视觉，而是读取念头。
思绪当然也是信息，相同消耗下，传输念头要比图像更容易，只是先前是在战斗，需要更加直观去看…如今却是需要调查的方向，我也就按照需求进行改动了。
“好，慢点…成了…”法术结果传来，伴随着它的是某种不可思议的获得感，令我全身表皮不禁一绷。
尔后，许多莫名奇妙，前言不搭后语的思想在我意识中浮现。
——那都是源于不同可能性中的我所产生的念头：
你谁啊、害得我也掉下来了、文兰许家么、弥尔大姐你先走、…是神教的赞颂歌、倒要看看这儿有几层、果然是在这种地方——
因为时间段限定较为模糊，我收到的念头比预计还要多，基本都是没头没尾的。
同样的消耗，能够容许收集到的念头远比一张图像的信息量要丰富。
哪怕这堆密密麻麻的念头爬在我意识内的瞬间，就有不少因为犯冲而湮灭掉了，它们的量还是足以挤占我的思考空间。
难以区分对错的，很多互相矛盾的念头刚浮现便撞在一起之后便消散，最终被我看到的只是碰撞残留下来的部分。
一个字一个字地分辨，慢慢回忆它们连起来的含义…我痛苦地辩识着念头。
把这些念头艰难地分辨读完后，法术的效果便宣告终止，令我持续生出“福至心灵”之感的奇异性也随之褪去。
“…怎么，秽完前辈可是有什么想说的？”马达蕾偏过脑袋，注意到了我的动作。
心里飞快地总结起信息，我注视着通往漆黑谷底的环形木楼梯，缓缓吱声道：“没错…虽然难过，倒着实是有点头绪了——我们先往下走。”
综合我收集到的内容，去除那些与方向无关，涉及某些我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以及明显跟流渊不沾边的信息，绝大部分的我都在想和“下方”有关的事情。
无数的可能性中，我就看了这么一下，却能得到这样的共性，可见向下走多少是条路子。
反正我发动灵之术就是为了随便找个方向，既然结果如此，那便照着办好咯。
马达蕾点头，积攒的污水因这举动从头盔竖条状的孔里漏出，她笑道：“了然。小人也觉得，既然这里的人能特意将通路建到下方，那想必在底下会有值得一探的地域…我们这便出发吧。”
原来还有这种思路的么…我稍有些担忧起了自己的智商。
虽然能用技术弥补的缺陷就不算缺陷，观测未来算出接下来的走法也一样…
但想到那些能瞬间塞满意识，让我简直腾不出点空档去思考疏理的信息量，我知道我要是有机会，也许得开发出促进思维处理能力的法术了。
———
湿润的谷壁上流淌着污雨汇集的脏水流，我的地秽矛之伞到现在都撑着没放下。
嘎吱的响声不断，走在环形向下的木台阶上，确实是个考验人心理素质的活计啊。
流渊的建筑风格主打的就是狂野粗犷，倘若不是这里够潮湿，恐怕光防火问题就能成为重大安全隐患。
指不定哪天火把台倒了一个，大火就直接从上蔓延到底…
如此建筑风格，可想而知，这里的楼梯也都是没有扶手的。
抬头看，上面是灯火点点的居住区，距离我们已经挺远；朝下望，回旋的阶梯直通往深黑，我们皆不知这裂谷之底究竟能有多深。
本来走在上面还算好，可以用视而不见来掩盖，这会儿逐渐向下走，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所处的高度…刻入我灵魂中的恐高反应隐隐又开始要发作。
“…我说老马呀，你怎的就对那圣女念念不忘呢？莫非是她和你之间，有什么让你终生难忘的过去——啊，当然你要不想说也无所谓，我就是问问…”为了缓解蠢蠢欲动的恐慌，我没想太多就找了个话题，打算分散注意力。
啧，这话题不太好…方一讲出来，细想之下我还是有点后悔。
抹了一把头盔上的脏水滴，马达蕾在前面摆摆手：“也没什么不可以讲的。小人和莉娅都是谦去国度出身，同在那里的寺庙生活过。只是小人年长她十岁，有幸成为她的教姊…”
主动提起圣女的事情，马达蕾毫无意外地就开始滔滔不绝…托她的福我确实无暇去想太高之类的事情了。
说起来这马达蕾的身份还真不简单，她竟然是雅丝兰莉娅拜入神教的引路人。
这在神教概念里，按辈分算，马达蕾正是圣女的教姊。
神教讲究“带有缘人入教”，这就是说若某人引另一人入教，那么新人在教内对引路人就得有独特称呼…通常是直接在原本的称呼前加上前缀。
因此光界存在教爷爷、教奶奶、教爹、教娘、教婶、教姨、教叔、教舅、教弟等等说法。
…真是绝了，马达蕾这个自称从没信过帕阿萨女神的人，倒成了圣女的入教引路者…我听马达蕾讲到雅丝兰莉娅幼年时期多么纯稚无邪惹人怜爱的时候，不禁在想：这是否有点荒诞了？
手势不断，摇头晃脑，马达蕾讲得兴起：“…哎，秽完前辈您怕是不晓得，她那时的眼神，便是用碧玉都雕琢不出地让人心酥呀！小人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
“咳咳，先等等说，前面，好像有人…”我注意到了立于阶梯下方的某道身影，不得不打断她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