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她的头盔和武器在这里，那铠甲呢——或者更进一步，她的尸体呢？

我想到这点的瞬间，灵感和好奇就开始膨胀：灵体是招来灵魂，并以此重造了虚体的产物…

那么灵体，说到底其实就是种灵魂层面上的生物。

但在生前灵体可也是有属于自己的实体的…所以，灵体能否直接通过生前的遗蜕来复生？

这想法在库坎提及我心脏那些事情时，便已经在我的思考中产生了雏形。

只是祭主的招魂通常都是在受召者死后不短的时间进行，并且灵体基本又没有重回死亡现场的机会…

加上我死亡时场面太过混乱，祭主也不会特别给我开传送阵，不能返回查看，所以我直到现在才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啊，当然马达蕾就算能找回自己的残躯，这都死三年了——

俗话说得好，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就半年，她死在流渊底下这破地方，哪怕按好点的结局，遗蜕估计也早就烂完了，变成骨头泡在底下的深谷污水里面。

要说得糟糕些，考虑到这儿的本地居民估计也不常吃得上鲜肉…

啧啧，她的遗蜕究竟落了什么下场，实在是件不太适合深究的事。

经过了发现她生前遗物的最初惊异，我很快腾出精神来观察周围。

流渊是全光界的负面堆积处，它的内部空间自然也不是寻常的城镇国度可比…按照我从祭主哪里听到的描述，流渊搞不好跟光界地面一样大。

穿过显得狭窄的木门后，我就可以看到这里绵延着的火把光，在每段用木板和杂草造出来的房间格里，都有着人停留过的痕迹。

必须承认的是，此地的私搭乱建已然抵达了堪称艺术的境界：

环绕着湿润溪谷沿壁的，是回旋向下的木质阶梯，直通往最底部那看不真切的黑暗当中。

放眼望去，这远离流渊外照耀进来的日光，终年被污秽之雨灌溉的裂谷向内不知延伸了多远去，仿佛根本看不到头。

用绳索和木板造成的木桥左摇右晃着，将遍布于谷壁两侧面的建筑左右连接。

勉强拼凑出来，每节都不一样长的梯子贯通了其中的几层，更增添了建筑布局的混乱程度。

…恐怕我们最开始走过来所经过的地方，只能算是流渊内庞大建筑群的某个小分支，直到现在我们才算彻底来到流渊的主区域。

但，这里怎么有如此多的居住空间？

建筑终究是要耗费人力的，造这么大地方，到底得住多少…

而那些人，现在又都跑哪儿去了…

流渊内的状态充斥着不对劲，教人安心不得。

“…原本许是魂灵迷离未定，记忆尚且有些模糊，但此番目睹实物，现在小人是想清楚了。”站立起来，不再留念朽坏的生前遗物，马达蕾用阴郁的声线自述，将我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秽完前辈，那时小人进入流渊不久，便感到暗中有恶意窥伺，并发动了袭击。生前的小人只当流渊里存留的皆是老迈刑徒，数量也不至于太多…谁成想，竟然追杀得小人无暇回击，还在此弄丢了头盔与兵器。”

“毕竟有着流刑关封锁，外界如何能详细知晓流渊中的情形，而且你势单力薄，犯下这样的失误也无可奈何。”我实话实说，心思却飘到旁处。

果然人的适应能力够厉害，刑徒们被赶到流渊这么恶劣的环境里都能活下来，又大搞违章建筑，又是锻炼成有力到能轻松追杀马达蕾的程度…真不懂他们平时里是怎么过的日子。

或许他们也有爬出来砍伐祟山林木的时候，然后会在途中逮些邪祟野味，取点山林果实之类的东西作为食物？

窥探过疑似九天十地延续下来之景象，又居高临下阅览过光界大地的我，对于光界有多大还是能进行些判断的。

作为神话一般，留存有浓烈奇迹特征的世界，它虽然因为被圣贤重炼过而稍有缩小，可总归还是够大的…

例如巡回神殿，单纯飞行起来，说是日行千万里都不为过；但进行长距离大范围移动时，都得用阵法直接修改其整体在光界上的坐标：

若单纯飞过去，花个百年都到不了位置。

可想而知，作为光界最大的山脉，祟山即便只有部分被流刑关包含，这范围亦是不小。

这样想，刑徒们能活出名堂，倒是可以解释的。

“最后小人应当是在围追堵截中失足，跌到谷底下摔死的…那个瞬间，能感到水还有浑浊的事物汇聚在那里。”点点头，马达蕾接着道“从这般高处摔下去，怎么说都是活不得的——等到再次恢复意识，小人已经在神殿中了。”

“哦…好，你的这份启发很有意义，不用再勉强自己回忆了。”我随口说着。

…从木板上掉下去摔死，哎呀，想来跟扎克大叔被恶魔随便踩死的死法有点类似，带着种莫名戳我笑点的乐趣。

不是我太无情，现在我连对于自己被砍得上下分离的死法，都不太在意了，回忆起来只会产生“如果我当时能用这招那招法术，早就把它给办了”的想法…更别说是对旁人了。

不过嘲笑队友的死法，在我认知的一般观念里属于不是很正面的行为，我便没这么干。

“无妨啊，秽完前辈。小人从以前便决意好，若是为了莉娅，小人纵使拼上性命亦可…虽倒在半途，亦无甚可后悔与难言的。”马达蕾渐渐放下了遮挡污雨的盾牌，仰头伸手，她似乎是在感受那些冰冷黏秽玩意从头盔孔中渗透进脸上的感觉“但是小人竟然作为灵体仍能活动——这等再难寻觅的宝贵机会！啊，小人自当珍惜…”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去找恶魔的踪迹了；流渊的范围实在太大，又没有人提供情报，不认真找找，谁晓得要翻上多久才能摸着门…”见到队友莫名又开始自我陶醉，我连忙打断她的举动。

真的是，这女人明明比我年长，但心智健全度，感觉都不如实际年龄比我小的弥尔大姐…我暗自嘀咕。

马达蕾跟弥尔嘉菈能力相近，都是近战属性的角色，但在靠谱感上二人相差太多了。

“…哦！”马达蕾提起盾牌，恢复了平常那种状态，仿佛在等我做出更多判断。

回归正事，我们来流渊的主要目的不能忘：

咱们是来砍恶魔的，首先要处理正事。

等到处理了恶魔，那随时可以返回的印记预备好了，我们再琢磨她惦记的那位圣女的事情。

万一马达蕾真把自己作死了，就剩我一个活着，那也是可以马上返回的，这样才叫稳妥。

然而问题摆在眼前，走到现在，我们别说恶魔的影子了，连人影子都没看见，光见到建筑物、火光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