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准备警戒的时候，下方的那人举起左手，打出一道投影飘在手掌上，扩张开来。
那微光中显现了帕阿萨神教的神道印记…这是圣术？
随后带着些疲惫与惊讶的女声传来：“——无量天尊！没想到在这般情形下，竟还能遇上从外界进入流渊的人…在下塞莲迦什许，神教护法近士，不知上面的这位法师阁下如何称呼？”
迦什许…这是有名的神教家族，和叫作文兰许的另一支家族同为帕阿萨女神的护法，此事神教的经文里亦有记载。
他们历代皆是神教信者，亦为女神的死忠…我听到这塞莲迦什许所言，也是颇为疑惑：
这里出现的神教人士，莫非是圣女的护卫？可她看起来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边，也没个护卫的样啊。
“我法号秽完，姑娘身在流渊，莫非是神教那位圣女的随从？”我也是头一回接触尼亚大婶以外的圣职，对下方那人是态度有些说不好。
圣职与法师关系说是不怎么亲切，库坎和尼亚大婶还能打起来；但在大环境上，其实双方也没发展到彻底水火不容嘛，此刻遇到的这位神教人员，不就没当场杀过来嘛。
“——圣女殿下？！”提到圣女两个字，马达蕾简直连灵体都在发光“你、您知道莉娅的下落？她就在下面，是吧！”
虽然是站在原地问的，但马达蕾的那种热切洋溢起来的时候，比她寻常的那身阴郁和冰寒气场都要迫人，我明显看到下方的身影后退数步，手里都抽出兵刃了。
“哎，老马，咱控制一下，你这一惊一乍的别吓着人家小姑娘了！”我手臂伸长，拉住将要扑过去的马达蕾，对她小声提醒道。
没错，下面的人影在这距离上是看不太清晰，但我可以从对方的声音听出来那肯定不是个岁数大的…大约就是少女的年纪。
“唔…”自称塞莲迦什许的人再度出声“秽完法师，你的这个召唤物还会说话——啊！您能让它…那个，安稳些么？唔，我们还是到近处谈吧…”
召唤物？我哪里有…等等，她说的难道是马达蕾——
好像也是。
确实在末世之前，制造灵体这种东西的技术很不常见，会有人把灵体跟用法术召唤出来的东西搞混也不奇怪…
我感觉表皮有点难绷：才见面就扯出如此误会，接下来我们之间的交流能顺利么？
———
“…灵体，世间原来还存在如此玄异的法度…甚是奇妙。”少女沉吟着，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
她一身精雕细琢的暗沉银质铠甲表面已然满是泥浆，披着的那件群青色防水斗篷也带有破洞划痕。
我按住马达蕾让她先别躁动，自己对这位塞莲迦什许接话道：“能独自前来流渊这般险恶地界追寻兄长的踪迹，塞莲姑娘也着实是胆识过人了，称得上英勇无畏。”
污秽之雨打在粗糙木棚子上，发出噼啪声。在灵之术塑造的柔和光源的照耀下，我也得以看清楚她的样貌：
或许仍带着些稚嫩气，未脱离青春时期，但她带有擦伤的脸上已然有了作为战土的气息。
淡金色的发丝在一边扎了个怪异的马尾，想来是原本的双马尾散掉了吧；如蓝玉般剔透的眼瞳即使在遍地污秽的流渊中也依然清澈，透露着坚定的意志…
可惜虽然因为出身不错，容貌整体在我审美里尚能看得过眼，但塞莲已经只剩下左眼，影响了形象：她右眼大概是受过伤，连眼球都爆了，无法治愈。
此刻那眼睛正紧紧闭合着微凹下去，唯剩了眼皮上的狰狞伤痕残留。
她左耳佩着用翡翠与金框做成的单独耳坠，头戴银质制的翼饰头环上，还雕有“三重金尖勾纹”的迦什许一脉的族徽。
在通往谷底的回旋阶梯上，我们姑且达成和平相处，商量着另寻到哪儿的僻静处相谈。
跟着塞莲迦什许走到某块隐藏颇深的天然岩壁裂缝后方，人力开辟出来的空洞里，这便到了她藏身的据点。
天然裂缝上方也在落雨，不过塞莲事先已经搭了棚子，倒是不用再打伞。
简单交流下来，正如我听声音所感觉到的那样，塞莲迦什许年岁确实不大，尚处于少女的范畴，跟老马最酷喜的雅丝兰莉娅应该是同龄。
在据点里我们自述了各自的情况，双方大约都有所保留。
关于神殿和外界废土化、恶魔滋生等事情，早在末世前就进入流渊的塞莲当然不可能晓得，我也没必要讲这些负面消息给她添堵。
我们只提到流渊底下疑似有邪恶之物存在，所以遵从大人物的命令前来消灭之；以及马达蕾——我给她化名老马——狂热崇拜圣女，作为助手跟我共同行动，顺便寻找圣女的踪迹。
而塞莲把她能说的内容讲了出来，她自述是女神教护法家系出身，并非雅丝兰莉娅的护卫，而是前来寻找作为圣女护卫同样进入流渊的兄长的…说是要知会他某些干系甚大的情报。
听到这部分我就明白，那个被塞莲迦什许称作兄长的人，恐怕正是马达蕾提过的能镇压流渊的超强护卫。
以及…这情报大抵是过期了，光界已然产生剧变。
就算塞莲真的找到她兄长，可能也没什么意义。
我反正是没提这点，没必要打击她。
除了各自的目标之外，我们也谈了些流渊内情况的事…当然主要是塞莲这个对本地情况了解多些的人在讲。
流渊内确实空间广大，并且不止一层。
就算我们现在向下，直接跑到裂谷底部，也只是通往更深层的过渡而已：
看似走了这么深，实则就是在流渊的外层晃悠了些许。
并且流渊中时间流速疑似存在问题，这是我从她描述里对比出来的推测…
据塞莲说，本来她在这边凭借实力还能走出些名堂，住在外层的刑徒后裔不太敢招惹她，可等到她踏入底部，突然间就遭受了末知强悍怪物的袭击。
连怪物的造型真身都未能察觉便被击败，右眼也是在那时瞎掉的。
拼了命用圣术自愈，塞莲才撤退到上方来，开辟出这个隐蔽点，缩在里面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