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马达蕾已然修复好了盾牌装甲等护具,整装齐备地站在法阵之前。
那名为骇德的白枪被她藏在身上,而她正一手拎着头盔,一手提着大盾。
我亦是不例外,同样立于阵前。
由于没什么值得考究的装备,给物件施加长期附魔的技术也还来不及钻研,我依然是穿的那身经过包兄缝制的衣服,外面套件从岩谷堡带过来的法袍。
这次出动可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为了方便而考虑,我们连狂魂都没有携带:
马达蕾明言过她不爱分心,喜欢单打独斗;我则是为了给观测未来减少些变数,也就没带上狂魂。
不过考虑到流渊中的情况,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两个还是各自都带足了火攻手段…把包兄仓库里的灵油火药之类的尽量拿走,都揣在了兜里。
宏伟的神像之下,祭主还是提着幽火杖伫立,没什么额外表现,只是维持了法阵的打开同时提醒:“此行,神殿能予之助力甚少,将要耗费之时光亦是难料,请保重。”
以巡回神殿的速度,接近流渊是很快的,反正都不需要多少跋涉,直接空间跳跃越过流刑关即可。
我们位于云端之上,天阳直照过来,整个神殿都很亮堂。
说流渊是全光界的秽气淤积之处,其实几乎就是条普通的空洞。
不过由于它够广大,让人站在旁边可能会误认为这是世界边缘之类的东西。
尤其流渊不仅阴暗,还有丝缕不太好说的黑烟往外冒,更会让人恐惧。
“走吧——别忘了,咱们这次的主要目标是杀了在流渊里面活动的恶魔。”我瞥了祭主一眼,他仍然是那副令人倒胃口的模样,随即我对马达蕾进行着强调。
可以预想,只要我们的目标尚未相悖,在她见到雅丝兰莉娅之前便把砍恶魔的事情给办好,那她就将是个优秀的助力。
灵体的微光从马达蕾隐约透明的身上散发而出,或许是因为更接近自己的目标了一分,她的气质都没那么阴郁了,眼中也有了某种…不知该称之为盼头还是希冀的神采。
听到我的强调,她用那姑且算柔和却带着冰寒之感的声音笑道:“小人了然得紧…敬业与专注的道理,纵使是小人这般的,也断不会遗忘的呀。”
随后她将头盔戴上扣起来,全副武装地准备走入法阵。
敬业,最好是这样啊…我暗想着,与她共同走入通往流渊的法阵。
尔后,光芒在我们周遭笼罩。
———
雨声不绝于耳。
抬头看着从上方缝隙里些微渗透下来的光芒,听着带有浓重腐烂味的脏水还是什么玩意如雨滴般浇在油布上发出哗啦碎响,又落到用朽坏木板搭起来的这块平面上,弄得又黏又潮…
我坐在用破旧木板搭建起来的凳子上大念特念道:“…在恶魔所有的灵魂中,最为特别最明显的那个,才是属于它自己的灵魂;然后在消磨掉不好的成分之后炼化魔魂,就可以得到恶魔力量的洗白弱化版了…真是…”
而我手里,此刻正撑着地秽矛,不过此时这杆上佳的兵器正披上几块油布,做成了雨伞的样式。
将被刮花了黑鸟图纹,用锻造修补过的大盾遮在头顶,站在我旁边的马达蕾声音从头盔底下传来,显得很闷:“秽完前辈这是在说什么?”
我扯着体内空腔振动出声道:“…没什么,你就当这胡言乱语是学灵之术走火入魔导致的好了;呵,不过还真没想到,这里面倒没想得那么寸步难行。”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不知从何处积攒,自我们上方坠落下来的脏污之物依然源源不断地出现着。
在这种地缝内侧一样的地方,四处弥漫着导致我不得不切断嗅觉反馈的气味,蒸腾着使人不想深究其成分的水汽。
那些类似泥浆的污秽事物,它们顺着周遭湿而滑的岩壁向下流,落入木板的缝隙朝底漏…
若低头看,视野被更加深邃而幽长的黑暗遮蔽,让人分辨不出通往接下来应至之处的道路。
“是哩,小人生前来此,未能深入多少,只觉得漆黑污秽之气过于深重,几乎将要聚成实体。如今倒是不知出了何种变故,这里看起来好走许多。”马达蕾点头,观察起附近的情况,又低下脑袋,发出盔甲摩擦声“…那时稀里糊涂的,小人便送了命。好在祭主大人有识魂之能,招了小人的魂。如此小人不仅有望再活一世,更能让圣女殿下——唔嗯,当真该千恩万谢才是呢。”
这样说着,她不禁抓住了自己的肩膀,手指颤颤,看起来是兴奋、感动、欢喜的感情都加在一块了。
我觉得对于仅有的同伴,产生出无奈等情绪实在不妥,也就不去管她的心中所想,顾自分析起来:“在天灾末世之前,流渊底下还不像现在这样容易看清楚…难道变化是从灰涌为节点开始的么…”
进入祭主的传送阵,被扔到流渊里面来的瞬间,我们直接就被脏水浇了个遍。
随后吓了一跳的我,赶紧找了地方先戒备着环境中可能的危险,于是就看到了旁边的马达蕾默默地用盾牌顶在头上挡雨。
抬头上往,和从外往里面观察到的大坑不同,流渊的本质看起来更像是裂谷之类的。
我不清楚在流渊里是否含有对空间的扭曲还是怎样,但它起码和单纯的大坑是不同的,宛若另一个世界。
末世之前,外界关于流渊的调查向来是浅尝辄止,所谓的考察记录等记载充满了谬误和臆测,作者有没有真的到流刑关逛过都值得打问号。
何况事到如今,光界的许多常识规律都不再适用,没人能弄清楚真实的流渊之下会是怎样的状态。
从少量能找到的资料上看,流渊是光界的藏污纳垢之地,北方崇炎国用来流放刑徒的天然死地,同时是滋生潮气、腐败、阴秽、疫病、剧毒等负面事物的地方。
假如我们还是普通活人,单是跑到这种地方来,就已经称得上是对身心多方面的折磨了…还好马达蕾不太正常,我也不怎么普通。
以阴阳相对的理论来讲,光界大多区域都蒙受光明,那么这里理所当然地应以黑暗为主;可根据事实,以及马达蕾这个亲历者的记忆看,现在的流渊无论是秽气还是阴暗都已大幅度减少。
除了停不下来的脏污跟落雨一样往下淌,环境确实恶心了些以外,这里跟末世之前实际上已经是判若两处,改善极大了。
比较有可能的解释是,光界的平衡是自然维持的,转变起来非常明显:
既然外界已经成为废土末世,恶魔横行,失去了原先偏正面的属性,那相对的流渊也就不需要再维持极端的负面。
两者都能算是不好不坏,呈现灰暗的状态——虽然流渊还是真的很脏。
“…怎么都说不好啊;你是怎么看待流渊的这种变化的?”我想到这里,转过来询问起马达蕾的看法。
“那还用说?”马达蕾的声线说到这儿时,当场就提高了“肯定是莉娅她做到的啊!除此以外,小人可想不出别的解释了。”